隨園會怎么做?
同樣的問題在徐階腦海中盤旋,不過只一瞬間,他就不再去想,原因很簡單,自己和高拱聯手,縱然錢淵機變百出,最多也只能從其他地方討回一些便宜。
大局已定。
書房里的氣氛是最近兩年內最為活躍的一次,刑部尚書馮天馭、禮部侍郎李春芳、刑部侍郎郭樸、吏部郎中陸光祖、都察院御史王本固、林潤、胡應嘉、鄒應龍都在列,談笑無忌,對明日的廷推都充滿了信心。
“徐文長此僚,尖酸刻薄,媚上得以升遷,據說曾與嚴東樓交好……”馮天馭捋須而笑,笑聲中夾雜著絲絲寒意。
書房內登時安靜下來,徐渭書畫大家的身份在朝中是沒有地位的,青詞如今更是沒有用武之地,他給朝中官員留下的主要印象是……隨園的二把手。
陸光祖聽了這話微微垂頭,他是嘉興府平湖人,出身東南,早在多年前就曾聽友人提起,徐渭欲續弦,聞女方姓嚴,一力相拒。
“嘉靖三十五年榜眼,不過四年,已經是翰林侍讀學士,升遷之速,聞所未聞!”鄒應龍響應了一句。
郭樸也笑道:“子實十年方為翰林學士,文長三年升侍讀學士,嘖嘖。”
李春芳笑了笑沒說話,他和徐渭一樣以青詞見寵,也是一甲進士,但從嘉靖二十六年直到嘉靖三十六年才被升為翰林學士,比起來,徐渭更快。
聽身邊眾人議論紛紛,一直保持沉默的胡應嘉在心里吐槽……一群欺軟怕硬的,那日徐渭一竿子捅到馮天馭心窩上,但誰都知道徐渭的背后的錢淵。
背地里都不敢懟錢淵,只敢拿徐渭說嘴,真是丟人現眼!
坐在書桌后的徐階臉上笑意緩緩褪去,“不論隨園。”
諸人均躬身應是,這句話意思很明顯,咱們暫時不去捅那個馬蜂窩……徐階在心里猜測,等這個馬蜂窩過兩天被捅了之后,錢淵會找誰的麻煩?
反正錢家和徐家已經撕破臉了,錢淵會不會去找高拱的麻煩?
一夜長談后,眾人起身告辭,徐階坐在桌后未動,嘴角浮現出一絲久違的笑意。
如今朝中,論對權力制衡的了解,還有誰比徐階更精通呢?
僅僅換位而思,僅僅一個身份的轉換,徐階巧妙的拿回了主動權。
半年前的那個夜晚,徐階密派馮保出宮,雖然馮保莫名其妙的懸梁自盡,但其出宮去了裕王府是確鑿無疑的,徐階勉強保住了內閣首輔之位。
這次徐階選擇和高拱聯盟,最大的好處無疑是能暫時立穩腳跟,除了個別位置之外,他愿意向高拱讓步……不要臉一點,他都肯將票擬之權送給高拱。
等高拱羽翼豐滿,等高拱入閣執掌大權……那時候,內閣中,今年已經六十八歲的李默應該致仕了,吳山今年也六十七歲了,呂本、孫升這半年上了好些奏折請求致仕。
到那時候,面對羽翼豐滿,執掌大權,跋扈更甚當年李默的高拱,除了徐階,隆慶帝會選擇誰來制衡高拱呢?
宦海沉浮數十年的經歷讓徐階很清楚這個道理,只要是帝王,甚至只要是上位者,總是要懂些權力制衡之術……不懂的,下場都會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