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挖好了坑等著,自己迫不及待的就要往里面跳。
的確,還沒摔死呢,但問題是揪著自己一只手讓自己還沒完全墜落的那個人……正是隨園。
坐著這屋子里,從午后一直到黃昏,再一直到一片漆黑,到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腳邊……王本固想了很久很久,很多很多。
以錢淵在東南的根基,他會不知道稅銀為什么如此銳減,他會不知道董家在其中充當著什么樣的角色?
即使不是自己,也有其他人掉進這個坑里,比如也曾有意南下巡按浙江,后來讓給自己的胡應嘉,還有歐陽一德、林潤之。
錢淵會伸手將自己拽上來嗎?
王本固不敢相信侯汝諒的分析,兩方敵對,這時候不趕盡殺絕反而給對方留一口氣?
而且即使錢淵伸手將自己拽上來,之后呢?
東南稅銀銳減,朝中必然風起云涌,陛下很可能會詢錢展才,難道他會不將董家勾結東南大戶走私的事捅出來?
不大力緝私,稅銀如何能恢復?
如果將董家的事捅出來,難道董一奎、董一元不會將自己拉下水?
府衙后院里的客舍中。
侯汝諒懶散的坐在椅子上,“讓人把東西收拾好吧,明日啟程。”
張師爺應了聲,“可惜王子民難堪大用,倒是誤了東翁的大事。”
“王子民此人有謀略心機,可惜太貪,既貪財也貪權,既收了董家的厚禮又沒承受住唐荊川拋出的誘餌。”侯汝諒搖搖頭,“的確可惜了。”
其實侯汝諒還沒說完,王本固那廝還不要臉,非要拉著老子一起倒霉……不過侯汝諒是看得出來的,鎮海選擇以這樣的手段應對王本固的搶班奪權,意味著和解的可能性很大。
“能將王子民撈出來?”
“約莫可行。”侯汝諒笑道:“唐荊川交權,孫文和口口聲聲要辭官,現在可沒動靜……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通商事。”
張師爺點頭贊同,“不論黨爭,錢展才的確有經天緯地之才,必然不想看到通商事一塌糊涂,若是王子民執意不退,鎮海日后必亂。”
頓了頓張師爺補充道:“東翁,可要給元輔去封信?”
侯汝諒猶豫了下后搖搖頭,他心里有數,雖然都是徐階的門生,但黨派內的地位高低從來不是以官位上下為判定標準的,王本固和徐階之間的關系可比自己要近的多。
自己去信,無論說什么,都難免挑撥離間之嫌,在徐階心目中,自己入浙一年多,至今也沒什么成績,胡宗憲都安安分分的回家養老了,鎮海這邊風平浪靜。
說不定王本固還在給徐階的信里說自己的小話……嫌棄自己沒跟他一起來鎮海呢。
算了,什么小話都無所謂了,侯汝諒突然笑了笑,不管王本固信中寫了什么,明日一定會討回來。
侯汝諒知道鄭若曾已經去了杭州探望彌留的唐順之,如此關鍵時刻居然不在鎮海,必然諸事已經安排妥當,那份奏折,那封密信,一定能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