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下人收拾好行李,張師爺回想今日之事,忍不住嘖嘖道:“這般事,隨園也真夠毒的,手段也了得。”
“說起來倒是容易,但要一點點勾起王子民的心思,又不能顯得太過畏縮……一點點將王子民陷入彀中,如今是進退皆難。”
侯汝諒苦笑連連,“現在回想起來,倒是錢展才一貫的手段,當年以三百巨木將朝中百余科道言官彈劾一掃而空,奠定通商大事。”
“算了,反正此事東翁摻和不多,容易脫身,只要王子民和隨園談妥,不至于亂撕亂咬。”張師爺嘆道:“只可惜這次赴鎮海一行,東翁大計未成。”
“未必!”侯汝諒突然眉頭一挑,笑道:“今日去招寶村倒有所收獲。”
“汪直肯助東翁一臂之力?”張師爺大為詫異。
“汪直未有明言,均交托身邊謀士,此人對海運、漕運頗為了解,不類凡品。”侯汝諒皺眉道:“此人姓方,好像聽說過……”
“方頓,字和澤,南直隸應天府人氏,聽聞是讀過書的,后轉而經商。”張師爺湊近低聲道:“雖深居簡出,但名氣不小,鄉野傳言,此人曾是徐海謀主。”
“什么?”侯汝諒雙目圓瞪,“徐海謀主……聽聞徐海和汪直乃是死敵!”
“是啊,當年徐海、汪直在海上打了一年多,汪直幾個義子都是死在徐海手中,那個毛海峰的胳膊就是被徐海親手劈斷的。”
“上虞大捷,戚元敬掃平徐海,又有吳惟錫、俞志輔堵住退路,徐海幾乎是孤身逃竄回老巢,結果汪直堵上門的時候,據說就是方頓獻上徐海頭顱。”張師爺偏著頭想了會兒,“此人贊同開海運?”
侯汝諒點點頭,“似乎汪直對其極為信任,比那幾個義子都更信任。”
“要不要明日再去試試?”
侯汝諒遲疑了會兒,搖頭道:“暫且停一停,等王子民此事過了再說吧。”
這一夜,多少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招寶村中,汪直在思索王本固已然放船隊出海,稅銀標準不變,一招一式蕭規曹隨,有模有樣,應該對通商事影響不大。
錢銳在想兒子到底有何后手,會不會直接捅出董家匯同東南大戶走私之事?
但如今浙江巡撫、浙江巡按、浙江總兵都是徐階門人,聯手之下,將事情捅穿,未必能起到太好的效果。
侯汝諒在細細盤算,王本固退縮后,自己有沒有可能保持和汪直的聯絡,對方有沒有可能提供助力?
還在想回了杭州后,要不要親自執筆給那位方先生去幾封信……
而孫鋌一覺睡到大天亮,為此他都忍不住要感激王本固了,自從赴任鎮海知縣,每日手忙腳亂,別說搓麻了,就是想歇歇腳后面都有荊川公拿著棍子來攆人。
倒是王本固來了之后,孫鋌終于能休息休息了,甚至還能拉著幾個幕僚師爺一起搓麻……這次不會有唐順之來攪局了。
至于王本固,等他強行拉著侯汝諒一起去鎮海縣衙的時候,后者眼尖的發現,王本固已然是鬢角微白。
“中丞大人,子民兄。”孫鋌打了個哈欠,“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