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仕者不得在本地任職,這一條自古就有,明朝也不例外,但針對的只是文官。
武將、吏員是不在這一條中的,前者很大程度上是來源于明朝特有的衛所制度,而后者更是自古流傳……皇權不下鄉,只能依靠這些本地吏員。
也有特殊情況,比如前些年東南倭亂,戰局危急,身為南直隸徽州府人氏的胡宗憲出任浙直總督,還有金華府義烏縣的吳百朋先后巡按、巡撫兩浙。
但類似的例子相對來說很少,比如嘉靖三十七年,張璉率賊兵竄入江西嚴嵩急成那樣,也沒辦法讓出身江西的譚綸、吳桂芳轉任江西巡撫。
所以說,徐渭的建議實在是在畫餅充饑。
但徐渭眼神閃爍,盯著楊銓,“不妨事,明日在吏部可以放點風聲出去……特別是稽勛司。”
楊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稽勛司郎中是徐階的心腹門生陸光祖。
孫鑨皺眉有點想不通,按品級來說,郎中外放倒恰好是知府,但陸光祖在禮部、吏部任郎中多年,再熬熬就能跳出來了,不說直升侍郎,至少轉任太仆寺、太常寺、大理寺少卿問題不大,至于嗎?
眾人圍著寧波知府出缺議論紛紛,后院書房內,錢淵一個人漠然的看著手中這封信。
信中,唐荊川只說了三件事。
其一,舉薦海瑞升任寧波府推官。
其二,唐順之擇侯濤山入土。
其三,東南大戶走私之勢漸起,需盡早籌謀。
三件事,沒有一件是和唐順之自己相關的。
即使是第二件事,也不是和唐順之本人相干。
為什么?
因為錢淵已經拆開了那個小小信封。
里面只有一張紙,上面的筆跡……應該不是筆跡,只是用手指頭蘸著墨汁劃的。
紙上只有四個字。
忠耶?
奸耶?
早在第一次南下之后,錢淵就曾經告訴過妻子,選擇臺州,不是因為母親突然遷居臺州,不是因為史上大名鼎鼎的抗倭名將譚綸、戚繼光。
真正的原因是,唐順之。
錢淵來到這個時代這么多年,見識過無數在歷史上留下名號的人物,他鄙夷徐階,他敬佩聶豹,他和張居正似敵似友……
孤獨的走在這條似乎看不見前方光明的道路上,錢淵只發現有一個人和自己在走同一條路,雖然對方的方向有些偏,雖然對方走的很慢……那個人,就是唐順之。
最早在崇德城內的相識,唐順之抵達臺州后的一系列行為,以及錢淵抵達臺州后與其的一系列長談,讓錢淵確定,這是個最可能撬動時代的人物……雖然他自己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