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用說,當然是奸!”小七撇嘴道:“畢竟都是從那兒來的,誰能對皇帝老兒忠心?”
“前世就算是鐵飯碗,也說不上忠心。”
“說到底,三觀不合啊!”
“朝中上上下下幾百幾千個官兒,論忠心,你一定是倒數第一!”
錢淵側頭吻了下妻子的臉頰,笑道:“但出去問問,即使徐華亭、高新鄭、李時言甚至九泉下的嚴分宜、嚴東樓,他們會斥我錢展才媚上貪權,心思叵測,手段陰狠,卻絕不會懷疑我對大明,對陛下的忠心。”
小七一時無語,哼了聲才說:“你離職下海后真的是去經商的?”
“什么意思?”
“感覺你更可能是去橫店混的。”小七忍不住笑,“還記得前年咱們回京,在運河上,你每天都要彩排……”
從第一次被召入京中西苑覲見,錢淵每次都會做相當長時間的準備工作,甚至會一次又一次的彩排……
錢淵也忍不住笑了,“沒辦法,論疑心病之重,論難侍候,縱觀華夏數千年這么多帝王,嘉靖帝名列前茅。”
“居然能看得出來你不是個忠臣……到底是誰啊?”
“唐順之。”錢淵眼中夾雜著復雜的情緒。
每一次覲見都全心全意……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即使有私心也坦坦蕩蕩,錢淵的表演贏得了兩任帝王的寵信。
這也是引起唐順之疑心的地方,你錢展才本可以憑此一躍,如果再以東南通商事為籌碼交易,三十歲前可入六部,說不定能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閣老……但你為什么執著于東南通商事不放手?
安靜了會兒后,小七低聲問:“要緊嗎?”
“不要緊。”錢淵微微垂頭,“九日前,荊川公已然駕鶴西去。”
在臨海、鎮海的那幾年內,唐順之出入錢宅并不避諱,又和譚綸交好,所以和譚氏、小七都算熟悉。
“記得他是常州武進人,以后南下倒是能路過去拜祭,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能外放……”小七嘀嘀咕咕,她是不愿意長居京城的,眼看著東南又快瓜果飄香了。
“武進設衣冠冢,墳墓設在了侯濤山。”錢淵淡然一笑,“想在九泉之下看著,那就讓他看著,看著吧。”
小七歪著頭打量著丈夫眉宇間的一絲郁意,“記得你說過,很佩服他……”
“在這個和我三觀不合的時代中,能得到我敬佩的人不多,唐順之就是一個。”
錢淵緩緩的將那張紙疊好裝進信封,“雖然他也有著時代的局限性,但他是這個時代少有愿意張開眼睛看世界的人杰。”
“但對我來,對這片土地來說……”
“他死的正是時候。”
早一點,寧波必然生亂,即使錢淵在東南根基深厚,但手中也挑不出能頂替唐順之的人選。
遲一點,唐順之對錢淵已起疑心,接下來的布局很可能會受到唐順之的約束甚至阻攔。
這封信中除了這個小小信封之后,另有一張信紙,主要的內容只有兩點,其一大力緝私,其二舉薦海瑞出任寧波推官。
錢淵猶豫了會兒,將小信封收到密處,將另一張信紙收到袖中……海瑞會是唐順之的后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