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錢淵和徐渭、孫鑨長時間的商議此事,始終想不通,王本固到底想干什么……
徐渭突然開口道:“如若兩浙倭亂復起,倒是華亭能得好處。”
錢淵和孫鑨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對于隨園來說,東南通商事是根基,一旦動搖甚至崩盤,隨園不敢說分崩離析,但也必然就此沉寂,更別說錢淵日后的諸多謀劃,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對于高拱來說,東南通商帶來的稅銀將是他執政的底氣,對于執政者來說,手頭寬松與否太關鍵了。
就比如如今高拱、張居正謀劃加大內閣的控制權,如果能將稅銀這一塊的收繳、分配通過新設衙門收攏在內閣手中,接下來就能勢如破竹。
一旦兩浙倭亂,商路斷絕,高拱肯定大失所望,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打擊,否則他也不至于要繞過已然破局的胡應嘉去接手通商事了。
但對于徐階來說,就未必是壞事了,雖然他屢屢向浙江伸手,但之前很大程度是因為嚴嵩、胡宗憲,之后企圖接手通商事,但徐階并不重視這些。
不重視不是因為徐階不喜歡白花花的銀子,而是他本質上是個官僚,對這些標新立異的事有天生的排斥。
也正因為徐階是個官僚,所以他在通商事體現出分量之后,幾次試圖插手,但也正因為徐階是個官僚,關鍵時刻他是舍得將這些作為棋子丟出去的。
關鍵在于,這次的事,到底是王本固一人所為,還是徐階在背后指使?
在這一點上,錢淵、徐渭和孫鑨都拿不定主意。
彈劾諸多官員,言兩浙倭患復起,必然使開海禁延遲,很可能使東南稅銀銳減,這對于王本固來說沒有什么好處,除非真的倭寇來襲,東南大亂。
但如果稅銀銳減,隨園不用說了,自保都難,而高拱剛剛以內閣之名收攏戶部,碰上此事,必然威望衰退,徐階在內閣是能占到不少便宜的,至少是能將高拱設立新衙這件事給攪合了的。
“難道要開始了……”錢淵低低呢喃,他猜測這是徐階正式向高拱宣戰的信號。
從胡應嘉破局,稅銀賬目入京,高拱大發雷霆企圖搶奪寧波知府,再到徐階一力拒絕,內閣紛爭……隱隱火花在朝中四濺。
連綿陰雨已經三天了,錢淵在心里盤算,南下查探的護衛什么時候能回來,但大概率沒出什么大事,大哥錢鴻和汪直兒子都沒接到什么消息。
“展才,博茂來了。”
錢淵轉頭看去,沒有打傘的冼烔正遮頭頂,一路狂奔而來。
“展才兄,世叔讓我傳話。”冼烔臉色慌張,一進門就拽住錢淵的胳膊,“王子民第二封奏折已入通政司,彈劾汪直復叛,其心腹麾下倭寇頭目譚七指襲太平縣,攻城不果后四散流竄,殺戮頗多……”
從兩天前接到消息一直保持鎮定神情的錢淵再也維持不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著牙恨道:“王子民,王子民,好,好好好!”
現在可以確定了,即使背后有徐階指使,但這番彈劾絕對是王本固本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