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朕三日后明旨。”隆慶帝親手斟茶,“嘉靖三十五年,展才南下,掃清倭患,設市通商,于國實有大功,此番南下,還望展才再建新功。”
錢淵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單膝跪地,雙手高舉茶盞,“臣必不負陛下厚望。”
一直沒回直廬的高拱等得腳都酸了,才看見錢淵腳步匆匆的走過。
那廝單獨奏對,到底為什么……高拱心里狐疑,猜測錢淵會不會搗鬼。
如今京中局勢,高拱、徐階的聯盟關系早已破裂,反目為仇,即將開撕。
在這種時候,突然鬧出兩浙倭患的破事將隨園給攪了進來,高拱能確定是徐階動的手腳,但他無法確定被牽扯進來的錢淵會做什么。
高拱想起今日午時出西苑詢問大理寺卿秦柱時候,后者提起錢淵言明兩不相助的暗示……
這些年來,朝中每時每刻都在黨爭,但隨園一黨除了依附裕王府之外,向來持正,從不隨波逐流,錢淵和徐府結親,但也和嚴世蕃、趙文華交好。
如今隨園被視為朝中僅次于徐階、高拱之外的政治勢力,對朝政,對戶部,對東南,甚至對陛下都有著很強的影響力,不管是徐階還是高拱,都不會忽略隨園的存在……特別是他們即將開戰的時刻。
“你被趕出來了?”
“是啊,泄露禁中語,這個罪名哪里擔得起。”陳洪苦著臉躬著身。
高拱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冷笑道:“展才言辭鋒銳不減當年啊。”
不過高拱也不在乎,陛下是知道甚至默許自己和陳洪之間來往的。
“不過錢展才提起……性命攸關。”
“性命攸關?”高拱一愣,如果最后鬧得靖海伯復叛,隨園一黨必定是風雨交加,從已經罷官歸鄉的胡宗憲到福建巡撫吳百朋,前浙江巡撫譚子理,再到戚繼光、俞大猷,一個個的都得倒霉。
但高拱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學生的性子,錢淵最慘也不過罷官歸鄉,說不定過幾年就能起復,何至于性命攸關?
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密事……也是,不然也用不著單獨奏對,高拱心里登時像螞蟻爬過似的癢癢,他看向陳洪,“留點神。”
目送高拱離去,陳洪臉色有點陰,他是個聰明人,今天被趕出殿,顯然錢淵是早有提防,而且陛下也默許了的,一旦泄露消息……
高拱是皇爺的師傅,陪著皇爺快十年了,而自己一直在宮中,前后兩任皇帝都不親近,只是因為資歷到了,而且主要競爭對手馮保暴斃,自己才能上任司禮監掌印太監。
萬一出了事,高拱未必會怎么樣,但自己呢?
陳洪一邊想著,一邊沏了杯茶端進去,“皇爺,今兒累了,歇一歇吧?”
隆慶帝嗯了聲,端起茶盞抿了口,“明前龍井?”
“是,錢大人上次覲見得皇爺賞,沒敢全都拎走呢。”陳洪掩嘴笑道:“陛下要是喜歡,老奴私下去找錢大人?”
“回頭再說吧。”隆慶帝忍不住笑了笑,這次錢淵重回東南,肯定是不會缺明前龍井的,倒是自己沒得喝了,嗯,三日后讓端甫、文長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