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固拉著臉沒吭聲。
明初各省都是布政司管轄錢糧稅賦,按察司管轄刑獄、科考,都指揮司管轄衛所,三司分立,互相制衡。
但隨著巡撫這個職務的出現,三司成為了擺設或者說成了只負責做事,但沒什么權力的機構,絕大部分的權力都在巡撫手中。
名義上一省巡撫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想調動臺州指揮使葛浩統率的水師,浙江總兵這個武將下令,還真沒有浙江巡撫侯汝諒的話好用。
但王本固并不太想和侯汝諒打交道。
倒不是因為兩個人有仇,而是王本固想起了錢淵。
當年錢淵南下擊倭,雖然有浙直總督胡宗憲、浙江巡撫吳百朋,但朝中都知道,是錢淵屢屢力挽狂瀾,屢屢取得大捷。
雖然錢淵曾經幾次公開說過,東南平倭,首功在胡宗憲,但事實上那幾年,錢淵綻放出無比耀眼的光彩,將胡宗憲襯托的黯然無光。
你錢淵能做得到,我王本固也能!
王本固來回踱步,在心里細細思量,若兩京無重臣出京,很有可能朝廷會加浙江巡撫節制諸軍之權,即使是師相也只會點中侯汝諒,畢竟自己這個浙江巡按是不能直接統軍的。
王本固的視線落在董一奎身上,自己無法統軍,但自己能直接影響董一奎。
自己想建功立業,那么,就不能讓董一奎和侯汝諒走的太近,王本固緩緩搖頭,“葛浩是譚子理舊部,和錢展才交好,又曾與戚元敬并肩……還是換人的好。”
“浙江水師絕大部分都在葛浩麾下,其余諸軍如岳浦河、魯鵬手中戰船極少……”
“未必是浙江水師。”王本固目光炯炯,一字一句道:“吳淞總兵盧斌。”
董一奎恍然大悟,前浙江總兵董邦政曾長期擔任吳淞總兵兼蘇松海防道僉事,擅火器,打造大量戰船,而這一任的吳淞總兵盧斌從浙江帶去了舊部,又接受董邦政留下的余澤,吳淞水師實力不讓浙江水師。
而盧斌是錢淵舊部,卻在兩年前轉投徐階門下,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胡應嘉突然插嘴道:“子民兄,朝廷設吳淞總兵于蘇松備倭,盧斌未必肯來寧波吧?”
“盧斌既然投入師相門下,如何有膽子拒絕?”王本固自信滿滿,“事可從急,靖海伯復叛,沿海水師只有浙江水師、吳淞水師能抗衡,為海疆計,盧斌率水師于鎮海與大軍匯合,名正言順。”
“更何況,六日前,彈劾靖海伯復叛的奏折已經入京,盧斌率軍南下,算不上逾越。”
王本固笑道:“此事無人知曉,算算時日,隨園即使立即派人南下也趕不及……兵貴神速,接下來就要看天宿的手段了。”
董一奎行禮正色道:“愿聽大人遣派。”
一旁的胡應嘉不再說話,無人知曉……反正至少孫鋌和鄭若曾是知道的。
這幾日的鎮海縣城內,至少一半的商鋪都關了門,外面的集市更是冷冷清清,靖海伯復叛……未必有多少人相信,倒是很多人懷疑朝廷要再次厲行海禁,畢竟瀝港之戰距離現在也就七八年而已。
騎在馬上的孫鋌狠狠的一鞭子抽在樹干上,從嘉靖三十七年到如今已經四年多了,孫鋌在這片土地花了多少心血,眼見如此零落,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