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西面一彪人馬疾奔而來,腰間佩刀,胯下均是東南少見的高頭大馬,為首者豹頭環眼,身形粗壯,此人就是上虞大捷堅守上虞縣城立功的魯鵬,戰后論功,升任游擊,駐守杭州府。
“孫知縣。”魯鵬放緩馬速,拱手行禮,“聽聞汪直復叛……”
“孫某人可沒聽說過什么靖海伯復叛!”孫鋌哼了聲,“魯游擊消息倒是靈通。”
魯鵬的神情有些尷尬,但隨即笑道:“下官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話沒說完,孫鋌已經調轉馬頭,向著東面馳去。
孫鋌當年接任鎮海知縣,前任孫丕揚也是隨園中人,當年上虞大捷堅守縣城,孫丕揚和魯鵬并肩作戰,戰后論功,錢淵、孫丕揚都未魯鵬說了話,為此孫鋌這幾年和魯鵬一直是有來往的,直到去年初魯鵬被董一奎籠絡去。
在岸邊修的平坦的石子路上疾馳,呼嘯而來的勁風將孫鋌的發髻吹的都有些散亂,直到嗅到濃重的海腥味,他才放緩馬速,徑直入營。
“楊文、張三……龍泉兄也來了。”孫鋌打了個招呼,“那群王八蛋如何說?”
王本固、董一奎設大營在鎮海縣金雞山,召集眾將,張三和侯繼高自然不會去金雞山,而是來楊文駐扎的營地。
侯繼高苦笑道:“浙江水師硬頂著還在象山島左右沒有北上,但葛浩也撐不了太久,若是巡撫下令……”
“汪直困居舟山不得逃竄,若是浙江水師抵達,王子民、董一奎必催動大軍攻舟山。”
孫鋌丟下馬鞭,陰著臉道:“汪直在舟山經營多年,未必會敗,至少能守得住,但只要打起來……復叛就變得確鑿,進剿就是順理成章。”
“張元勛還沒到,繼美如今駐守處州,聽聞沒有調他來……”
孫鋌低聲喃喃自語,“但董一奎麾下兵力也不少了……”
“定海后所那邊控的住?”
“絕無紕漏。”張三正色道:“即使董一奎扣住我,沒有我親自出面下令,麾下將士絕不會進擊。”
楊文甕聲甕氣接道:“我這邊亦如此,當年少爺重托,就算浙江巡撫、浙江總兵齊至……哼!”
看其他三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侯繼高揚聲笑道:“侯某不才,厚顏與錢展才并稱龍泉,成不了盧斌、魯鵬那等人!”
“嘉靖三十二年在嘉定城與展才初識……罷了罷了,當年在嘉興,若不是展才,早就兵敗身死,這條命還了展才就是。”
孫鋌嘆了口氣,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只要打不起來,一切都還能收拾,但如果董一奎真的下令強攻舟山,楊文、張三、侯繼高難道還能從后面捅官兵的屁股嗎?
張三垂下頭,盯著空無一物的地面,右手不自覺的摸到腰間長刀的刀柄上,他不知道楊文、侯繼高會不會……但他是會的,而且是敢的,至少是敢做個樣子的。
一旦開戰,通商事化為泡影,隨園根基全失,少爺在京中必然遭彈劾……這些張三不去想,他只知道,一旦開戰,官兵攻入舟山,萬一錢銳身死,自己如何向少爺交代?
張三死死握住刀柄,整個東南,只有自己知道錢銳的身份,少爺如此重托,一旦有失,百死莫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