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奎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馬上青年分明未過三十,看打扮是個武將,居然跋扈到將奉天巡按的御史打罵成這樣,他回頭看了眼侯汝諒,這位浙江巡撫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隨即偏開頭只顧著看著江上風景。
看我作甚,你以為他只敢抽王本固?
侯汝諒不會忘記,幾年前自己在京中,要不是張居正出面,自己八成得被那幾個隨園士子飽以老拳。
而且侯汝諒隱隱能猜得到最后那句話的意思,親傳弟子……當年趙貞吉搜捕汪直,險些引得兩浙大亂,是錢淵兵圍巡撫衙門搶出了汪直,而王本固這次如法炮制,成功的逼的汪直逃竄出海。
董一奎心里一個激靈,隱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這時候眼角余光看見一旁的魯鵬突然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聲音苦澀,“末將魯鵬拜見龍泉公。”
真的是錢淵來了!
難怪王本固被打落馬都一聲不吭,難怪之前張一山、楊文那么有底氣的回擊邊軍的進攻,難怪……
董一奎哆嗦了下,他已經顧不上自己入浙后唯一真正籠絡到麾下的將領在自己面前跪拜他人,現在的他只在想自己會有著什么樣的下場。
畢竟面前這位睚眥必報的名聲太響亮了。
錢淵單騎橫在陣前,冷漠的視線掃過眾人,無人膽敢開口,大軍陣前,寂然無聲。
良久之后,錢淵拿起馬鞭,一鞭抽在魯鵬的肩頭,“銀子不夠花嗎?”
“非要作死,同流合污!”
魯鵬面如土色,雙膝跪地,不敢開口。
這句話顯然是有所指的,董一奎催馬上前,拱手道:“錢大人……”
錢淵回過頭來,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似地,視線淡漠的掃過董一奎的臉龐,輕聲道:“立旗。”
一旁的董一元哼了聲,“好大的官威,逼的游擊將軍雙膝跪……”
“閉嘴!”
“好膽!”
前者是董一奎的訓斥,后者是盧斌、梁生同時的厲喝聲,身后的親兵、護衛齊齊拔刀出鞘。
“馬不知臉長!”梁生冷笑道:“不過小小參將,居然敢坐在馬上說話!”
呃,梁生這兩年跟著錢淵在京中見識多了,西苑、皇宮都去了不少次,自然是看不上個區區參將的。
董一元臉色鐵青,他長相著急了點,但其實才二十多歲,只看得到魯鵬雙膝跪地被折辱,還想著能不能借此讓魯鵬和錢淵決裂,卻看不到在錢淵現身之后,其實一切的糾紛都已經宣告結束。
魯鵬雙膝跪地顯然也是看清楚了的,錢龍泉絕不會在沒有名義的情況突然南下,收攏大軍。
盧斌身為東南兵力最強,兼管水路的將領,也是因為錢淵的南下才最終下定決心,交出投名狀重歸錢淵門下。
察覺到怨毒的視線,盧斌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去,是咬牙切齒的王本固。
當然恨之入骨,王本固將盧斌視為最重要的砝碼,卻沒想到人家兩面三刀,朝秦暮楚,又投入錢淵門下,使得自己滿盤皆輸。
雖然王本固內心深處也知道,自己失敗的真正原因在于錢淵,必定是錢淵說動了陛下或高新鄭,秘密出京南下……但有的人啊,總會將失敗的理由歸結到自己最恨的人身上。
在這一刻,王本固最恨的不是錢淵,而是盧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