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銓哭笑不得,連連求饒,他是被絡繹不絕登門的那些人逼到隨園來避難的,不過也就今晚,明日正式開始京察,有高拱壓陣,無人再敢私下求見。
孫鑨也取笑了幾句,又問:“朝陽,新鄭、華亭,孰勝孰負?”
楊銓連連搖頭,“云里霧里,實在難探實情。”
“倒是展才離京前提過,勝負難料,高新鄭跋扈,太過自傲,而徐華亭隱忍年許,一直示弱,只怕留有后手。”
徐渭和孫鑨對視一眼,都微微點頭,明眼人都看得見高拱得陛下寵信,已經實際執掌朝政,掌控內閣,而徐階始終不去位,這本身就是個疑點。
此時此刻的高府書房中,張居正也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勸高拱舍小就大。
什么是大?
利用京察清除徐階黨羽,最終逼徐階致仕,這是大。
什么是小?
堂堂內閣次輔,親自盯著隨園一黨,還親自將犯了小錯的官員拎出來嚴厲訓斥,這就是小。
高拱沉默不語,偶爾瞥向張居正的視線中帶著復雜的意味,有欣賞,有堅定,有狐疑,也有警惕。
張居正知道自己曾和錢淵為友,說起來當年還是自己揮毫寫下“隨園”二字。
張居正也知道,去年西苑劇變,自己得馮保密報后通知隨園而沒有先去告知高拱。
這兩件事一直使高拱對自己和錢淵的關系很是警惕,但張居正也只能忍了,難道自己坦然直言去年事變真相?
是錢淵那廝堵在巷子里,所以我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投向你高拱?
但今日,張居正依舊為隨園,為錢淵說項。
這是張居正和徐階的區別。
“東南之事,若大戰不起,展才必能抵定大局,恢復通商。”張居正輕聲道:“若戰事紛亂,展才無力平亂,再議不遲。”
張居正和高拱在內心深處都很是糾結,既希望錢淵在東南栽個大跟斗,但也指望錢淵南下力挽狂瀾……東南稅銀對朝廷財政太重要了。
即使是對錢淵恨得咬牙切齒的高拱,在知道無法召回錢淵之后也選擇了沉默。
“錢淵能平亂嗎……”高拱喃喃道:“徐階那幾個門生都不是好相與的……若戰事紛亂,何人能統領戰事?”
張居正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最合適的人選,莫過于福建巡撫吳惟錫,此人早在張經之前就有揚州大捷,后王江涇、嘉興、紹興諸戰均有戰功,巡撫福建剿殺倭寇亦顯其能。
其次前浙江巡撫譚子理,此人早年任臺州知府,獨立支撐浙東戰局,頻立戰功,雖如今丁憂守孝,但即使不奪情起復,三個月后也已經除服了。”
一個是錢淵的至交好友,一個是錢淵的舅父,看著高拱的神情,張居正繼續說:“除此之外,寧夏巡撫王崇古、南京兵部侍郎吳桂芳,前浙直總督胡宗憲都有其能。”
頓了頓,張居正說出最重要的一句話,“若錢展才平亂不力,必舉薦王崇古、吳桂芳,當避吳惟錫、譚子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