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以此調配資源,方鈍自然是愿意的,但他不想涉入高拱、徐階之間,所以只談舊事,不講現在。
高拱、徐階也聽出了話里話外的意思,但對于這件事,兩個人的態度涇渭分明,針鋒相對。
讓人意外的是,在內閣當了一年多烏龜的徐階突然伸出了腦袋,居然還齜牙咧嘴,寸步不退。
“元輔此言大謬。”高拱冷笑道:“山東災民嗷嗷待脯,東南既有糧米又儲錢銀,更何況鎮海至杭州水路相通,由南北運河徑直送至山東。”
“難不成寧波知府胡應嘉將數十糧倉的糧米都賣空了?!”
徐階板著臉反駁道:“正因為水路相通,如今黃河決口,水澤千里,若是運河能抵山東,漕船也不會至今停止在臨清!”
高拱高聲打斷,“元輔此言在理,如今漕運斷絕,京城遍傳流言蜚語,米價一日三變,當行海運!”
“四十年內,上書建言行海運事的正是如今的浙江巡撫侯汝諒,記得這是元輔門生!”
徐階霍然起身,盯著高拱,目露兇光……你是存心要攪局啊!
兩位內閣大佬吵架吵得那些小吏、文員都躲得遠遠的,而方鈍還老神在在的坐得穩穩的,他差不多猜到了其間的緣由。
論對錢淵在東南影響力的認知,京中無過戶部尚書方鈍,他很清楚,雖然高拱、徐階是為了寧波錢糧、海運在辯駁,但實際上是針對錢淵,針對隨園。
原因很簡單,就算寧波知府胡應嘉、臺州知府方逢時、浙江巡撫侯汝諒是徐階門人,但想行海運事,將大量糧米運送到山東賑災,運送入京平抑米價,就不可能繞得過錢淵。
張居正能想得到從隨園尋找一線生機,高拱雖然倨傲,但他也能看得到這一點。
但張居正拉的下臉去隨園外等上幾個時辰等到孫鑨,而高拱的倨傲讓他拉不下這個臉。
拉不下這個臉,不意味著高拱無計可施。
拉不下這個臉,意味著當面不肯,背地里卻是可以的,甚至可以以此來威脅其他人,比如徐階。
高拱知道自己如今處境相當的糟糕,他選擇了最直接的做法,如今朝中自己、徐階黨爭,獨立在外的勢力不少,但能成規模而且對隆慶帝有影響力,同時還能讓徐階忌憚的只有一股,隨園。
高拱相信,只要將隨園拉進來,必然能形成亂局,如今的局面,亂對自己更有利。
而這些,是徐階不能,也沒辦法忍受的。
想行海運,就不可能繞過錢淵,繞過隨園。
關鍵是,高拱很可能因為黃河泛濫、賑災、海運事和隨園達成交易。
以己度人,徐階和嚴嵩兩度聯手,也曾經和高拱聯手,雖然他知道高拱和錢淵一度鬧得很僵,但他們會因此而老死不相往來?
用屁股都想得到,高拱一旦滾蛋,徐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不會對隨園,對錢淵下手……在這關鍵時刻,高拱和錢淵會不會聯手?
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