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中低級的官員能不群情激奮嗎?
他們大都都是二甲進士、同進士出身,他們沒有資格走翰林路,他們最可能的迅速晉升的道路就是科道這條路,而高拱卻要將這條路堵死。
高拱說,你們只管做事,陛下這邊,我一個人就夠了。
無數的官員說不,這就是眾情洶洶的根源。
在有心人的鼓動下,從頭到尾就沒有人去懷疑那封信的真假,氣氛隨著鄒應龍等科道言官帶著極強煽動力的鼓動越來越激憤。
不是沒有人去懷疑過那封信的真假,畢竟內閣次輔高拱為什么會將這種密事寫在信中,而且偏偏被徐階門人拿到手。
但無數官員都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
為什么?
歷史上張居正一直蟄伏到高拱滾蛋,才正式站在歷史舞臺,而這一世的太岳相公徹底割斷了和徐階的聯系,全身心的投入高拱門下。
所以,張居正思索很久的那些改革措施一點一點的透露出來,和高拱秘密商議,在之前的一年多時間內,他們沒有試圖去捅科道這兩個蜂窩,而是選擇對六部下手。
一年多下來,在高拱徹底掌控內閣大權的前提下,吏部、禮部、兵部、工部陸續交權,刑部尚書是高拱心腹馮天馭,戶部因為隨園的插手暫時還在停滯中。
已經收權四部,這是高拱的成果,但在此刻,卻成了高拱親手打造的證據。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高拱自食惡果。
自從隆慶帝登基之后,高拱從來沒停下攬權的步伐。
霸著禮部尚書不說,身為次輔搶奪票擬不說,甚至還搶了司禮監批紅之權……事實上,原時空中,高拱欲罷司禮監,才有了馮保才和張居正合作背后一槍陰掉高拱的一幕。
這些都算了,你還要控制都察院的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給事中。
六科給事中在實際政務中是有很強的制衡六部的能力的,而都察院往外派各種巡按,這都讓你高拱管了?
那這個皇帝還不如你高拱來干算了!
高拱長時間的攬權舉動在在徐階刻意的忍讓下早就成了蓄勢待發的火山,如今幾個有心人揮舞著鋤頭將那薄薄的一層峰頂鋤破,火熱的巖漿噴涌而出。
長時間隱忍后引發激憤不是徐階的得意之作,但不是殺手锏。
金水橋上的鄒應龍一臉義憤,高舉右臂斜向指去,那方向正是西苑。
“走,走,去問問他高新鄭!”
“他高新鄭定有不臣之心,當叩拜西苑,請陛下明斷!”
“當世霍光,當世霍光!”
走在最前面的是鄒應龍,步伐輕快,一臉興奮,微微轉頭看去,高呼道:“諸位,太祖皇帝設都察院、六科,意在廣開言路……”
遠遠看著這一幕的孫鑨默默算了算,約莫近兩百官員,雖然有官員發現事情鬧大了想溜走,但卻跑不了……他親眼看見刑部一個主事拖拖拉拉的想遁走,卻被兩個科道言官夾著往前。
“這是要在西苑門口堵住高新鄭啊。”冼烔終于看懂了,忍不住咂舌道:“好吧,算算這正是放衙的時候。”
高拱除了前幾日龜縮家中之外,這一年多來除了放假,從不缺席西苑……畢竟他將票擬之權牢牢握在手中。
孫鑨冷笑道:“高新鄭那性子……用展才的話說就是精鋼寧折不為鉤,絕不會從側門灰溜溜滾蛋,肯定會從正門而出……”
從正門而出,就必定會和這近兩百官員發生激烈的沖突。
一旦爆發沖突,高拱就是必輸的局面,他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反駁不了,畢竟內閣最近一年多收權就是高拱主導的,而且計劃中也有內閣控制六科、都察院這一部分。
爆發沖突,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高拱挨一頓揍。
開玩笑,內閣次輔在西苑門口被兩百官員痛揍,不說這丟臉丟到哪兒去,只說這數量……兩百官員,高拱還有繼續執政的可能嗎?
總不能事后將這兩百官員全都勒令致仕吧?
而高拱的睚眥必報的名聲比不上錢淵,但也是赫赫有名的。
第二種可能,隆慶帝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