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啊,老師。這么多年來,我總是拿同一個問題在你面前翻來覆去的喋喋不休,毫無長進……到底是該相信呢,還是該繼續懷疑呢,到底是放棄抵抗,還是繼續探索呢……放棄會比較幸福嗎?就算這是幻境,但是……就一定要抵達真實嗎?真相就一定是好的嗎?”
“唉。想了這么多年,也完全沒有頭緒。每次覺得‘就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就算是無限月讀,如果我在其中過完了一生,那對我來說不也是真實的嗎’的時候,心底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真的嗎?就這樣放棄抵抗真的好嗎?’——究竟哪個選擇才是正確的?人人都想做正確的事情。為什么?”
忽然有個聲音回答道:“因為大家都覺得,只有做正確的事情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咦?”我吃了一驚,猛地回頭望去,卻見旗木茜站在我的身后,看著我笑了笑。
“喲,真澄君。”
她的笑容一如往常,如果不是我的確知道她剛剛才從兩段都算不上輕松的月讀里離開,我是絕對發現不了她藏在笑容之后的低落的。
“——茜前輩!?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唔……我比你到的早一點。正準備走的時候,看見你過來了,想著好像也不大方便打招呼,本來是不打算過來打擾的,但是——天氣好像要下雨了的樣子,你沒有帶傘,管理室那邊我去看了一眼,只剩下最后一把傘了。想著上次你特地過來幫我擋雨,總覺得把你一個人放在這里不管似乎不大好,就回來了。”
她這么說著,舉起了手中的雨傘。
“比起那個……你,你都聽見我說了什么嗎?”
“你一直在望著墓碑發呆。直到最后,才輕聲的問了一句:‘人人都想做正確的事情,為什么?’,于是忍不住回答了一句。抱歉,打擾到你了嗎?”
“……啊,不,沒有。說起來,下雨了嗎?”
我話音剛落,就突然感覺到臉上一涼。下意識的抬手一摸,卻見是一滴水漬。
“現在還沒有,不過烏云已經聚集起來了。回家的半路上,差不多就會下下來了。”
旗木茜這么說著,朝著我走近一步,站在了我的身邊,看向了我面前的墓碑,雙手合十,深鞠了一躬。
這個行為讓我好感大增。雖然之前我就知道旗木茜一定是個好人,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
我忍不住回答道:“但是……不覺得這種說法就像個謊言嗎?幸福很難得到,而正確的事情也很難做到,所以把不幸的人之所以不幸的原因統統歸結到因為沒有做正確的事情,對方就說不出話來了。因為誰也沒法確鑿的說自己絕對沒做過不正確的事情。這樣不是很狡猾嗎?”
“現實當然會更加復雜。不過,這正說明大家都追求幸福,都想要做正確的事情,這么一想的話,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嗎?”旗木茜睜開了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瞼,顯得有些寂寞的笑了笑,“但是,做正確的事情也許不能幸福,但做不正確的事情,卻是絕對無法幸福的……正確的事情或許很難界定,但是……不正確的事情……一定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了。”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將剛才那一瞬間流露而出的脆弱重新斂起,才轉過臉來看著我,笑著問道:“真澄君,你現在準備回去了嗎?如果還要繼續待上一會兒的話,我就把傘留給你。”
“……不了,今天要跟老師說的事情,我已經說完了。”
“這樣啊,那我們就一起走吧。”
“好的。”
我看著她撐開了傘,舉到了我的頭頂,抬手準備接過去,旗木茜卻好像愣了一下。
看著她那副不大習慣的模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一般都是男生負責撐傘吧?我比較高啊,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