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葉振凱,葉敏德是我爺爺。”
葉振凱瞅著鄭建國的臉說過,俯身從地上拎起編織袋跟著進了院子,左右看看后語氣平靜:“嗯,和以前一模一樣,就是比以前干凈多了。”
“葉教授應該快回來了,你要不先進屋坐會。”
鄭建國嘴上說著發現已經六點半了,也就把被褥放進了院子里的東屋里面,脫掉身上的汗衫換上兩道筋背心,穿著個褲衩到了廚房里面拎起微熱的燒水壺,將下面爐門開了半個轉頭看到葉振凱還在院子里回憶,開口道:“暖壺里有熱水——”
“哦,我爺爺應該回來了。”
葉振凱說話的功夫,鄭建國已經將煤球爐子從廚房拎到了院子里,這會兒外邊隱約傳來了葉敏德的聲音:“那邊是不行,不過這邊我的條件也不——”
“怎么留了個光頭?”
隨著聲音葉敏德進了大門面現錯愕之色,葉振凱已經幾步到了老人面前,竟是有些激動:“爺爺——”
“嗯,振凱你長這么高了——”
葉敏德一雙眼睛瞅著比自己還高少許的孫子,接著看到旁邊滿臉好奇的鄭建國,轉頭看了眼身后的中年男人,開口道:“這是我帶的研究生鄭建國,建國,這是你葉叔叔——”
“你好,建國,我是葉建義,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父親。”
中年男人濃眉大眼,穿著個漿洗發白的的確良褂子,卷起的袖口上露出雙青筋賁起的小臂和手掌,鄭建國腦海中閃過魏建然的叮囑,有些搞不清面前這祖孫三人的狀態,當然以他的閱歷來說這會兒裝作不懂就可以了,連忙露出了燦爛的笑應著:“你好葉叔叔,談不上照顧老師,算起來還是我占了便宜——”
“建國你也別自謙,父親在信中已經對我說了你為他做的事情,相比起你對他的維護,連我這個做兒子的都是感覺到羞慚萬分,無顏見人的。”
葉建義黢黑的臉上滿是鄭重的說過,他這次過來送葉振凱的目的之一,還是要見見這個改變了父親晚年命運的人:“我父親是一個不會表達感情的人,連他自身受的委屈也不愿向組織上反應,就怕給上級添了麻煩,要是沒有你的出現,他怕是會在剩下的時光里再無法做自己喜歡的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你挽救了他的學術生涯,小妹來信讓我專門向你道謝,謝謝——”
“葉叔叔你太客氣了,當時我也只是想著老師不收研究生的話,那我就沒辦法考上研究生了。”
鄭建國側著身躲過葉建義的鞠躬,心中倒是有些明白葉敏德讓他回來的目的了,以老人連自己受了委屈都不向組織申訴的性子,自然是不會向他表達謝意,那么這位葉建義和他小妹要做的,應該是從這個事兒上引出兄弟倆當年和老人劃清界限的由頭?
“以后就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振凱去把你的行李放好,我來做飯。”
葉建義向著鄭建國道過謝,卻沒像他想象那般說出當年父子間劃清界限的事兒,直到他陪著這爺仨吃過晚飯葉振凱被打發出去洗碗,才聽這位葉叔叔開了口道:“當年父親為了避免牽連到我和小妹,讓我們和他劃清界限,誰想那也沒用——”
“事兒都過去了,還提那做什么?現在都撥亂反正了——”
手上拿著葉振凱的作業本,皺著眉頭的葉敏德眼皮都沒抬的接口說過,好像當年的事兒不再值得一提,只是很快將手中的作業本扔在了小方桌上,摘下了老花鏡瞅著葉建義:“你在下面就這樣督促振凱學習的?”
“他要是聽我的就好了,您說了不允許用打罵的方式教育,我是嘴皮子都快磨掉了,你說你的他干他的,說急了他就和你擰著干——”
聽到老爹說起兒子的學習,葉建義的大臉上皺起了眉頭,當年他在劃清界限后帶著上了小學的孩子到了農場,在那種情況下想要督促他是不可能的,后面就和脫韁了的野馬一般,當即青筋賁起的胳膊一抬,指著水池前正豎著耳朵偷瞄的葉振凱道:“來之前我說他留著長頭發費水還有跳蚤,他就和我賭氣剪了個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