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道:“那時候是這樣的。”
李寇嘆道:“這可真是現眼了。”
話音未落,忽有人從后面跑過,叫道:“馬娘子和離案開審了。”
繼而有人從鋪席里探出頭,看兩眼叫道:“真是馬娘子和離案要審?不是說經略相公要待開春才問案嗎?”
又有人叫道:“吳大你可莫亂說,都說馬娘子與那王家和好了。”
跑過的那個看著是個閑漢,臉上臟兮兮的,一身發餿的味道,亂糟糟的頭發用一根木簪在腦后扎起,見有人問,笑嘻嘻地嚷道:“你們知道甚么?王家先是貪圖馬娘子的嫁妝,如今闊了,要與甚么奢遮人物結親,自然要與無依無靠的馬娘子和離,灑家甚么時候騙過人?”
有人喝道:“你親眼見經略相公要親自審理這案子嗎?”
閑漢道:“這灑家可不知,只聽王家嚷道,經略相公要親審此案,灑家還聽王家的幫閑說,那馬娘子待人苛責,這一番定要她遭報應,你們品,你們細品,這莫不是要把馬娘子趕盡殺絕么?”
于是有老人慨嘆著點評:“馬娘子如何苛責咱們可不知,只是王家忒不是人。”
這一番吵嚷,激怒了張小乙,當時腰下抽出刀來,掉轉過去將刀背在那閑漢身上一頓打,罵道:“你這等腌臜潑才,慣會尋釁滋事不是?教你瞧熱鬧,你莫要跑,看灑家打死你個潑皮無賴。”
閑漢撒腿便跑,跑遠了才回頭笑嘻嘻道:“那馬娘子也是個美婦人,與你……”
“狗才,看俺打死你。”張小乙還刀入鞘,卻從腰下解弓箭。
這一下那閑漢魂飛魄散,滴溜溜繞著鋪席亡命狂奔。
李寇不去評說那張小乙,他只是奇怪什么案子竟要經略使親自審問?
朱文低聲道:“莫問他,快走——那馬娘子是個人物,她是太宗朝名將呼延贊家金頭馬氏老太君娘家的,六年前從河東到渭州,所帶家財何止百萬,經營起好大一個糧行,渭州糧商王家本事個破落戶,仗著出過兩三個秀才,與馬娘子祖輩有婚約,馬娘子遂下嫁王家,掌管王家家產以來,此不過五年光景,把個破落戶帶成涇原路八大糧商之一,我在秦州也久聞這位馬娘子的名聲,是個相當了不起的女子。”
他見李寇執意要問,只當是少年人好奇便大略講了。
李寇卻要得知這時代的律法。
他問朱文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朱文也不知王家與馬娘子到底為何和離,他不是好猜測別人家事的人。
張小乙追出十數丈,見那閑漢跑得快,便扔下“下次見定打折你的狗腿”,把弓箭又挎在腰下弓壺箭囊回來了,見李寇好奇,便悻悻道:“那等有錢人家還能為了什么,無非是……”
說到這他忽然不肯多說了,只催促要快走。
李寇過了片刻,見行人多有與他一個方向的,情知是去都看熱鬧的,忽然冷不丁問張小乙:“這不過尋常爭家產的案子,不該經略使親審的不是?”
張小乙忍不住憤憤低聲罵:“那王家糧行也是供應平夏城禁軍伙食的。”
李寇這才明白這個案子有多重要。
不過這也未必一定要經略使親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