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滿堂的藍袍綠袍官兒,不見有一個紅袍的。
莫非經略使教諸司來問此案?
大堂內傳出話來,叫軍民人等可到院內聽案,只是不準大聲喧嘩。
傳話的人喝道:“經略相公體魄不安,驚著虎駕仔細打翻你們的皮!”
門口聚集的數十人上百人連忙噤聲。
正此時,大堂后頭轉出幾個人來,只見七八個藍袍綠袍的官兒,簇擁著一個穿一襲紅袍的,頭上戴著戳死人的帽翅的官帽,疾步走到大堂最上頭,那紅袍官兒先坐下,兩廊安排的高桌子后頭,那些藍袍綠袍才都坐下。
李寇遠遠望見兩個人從大堂一側轉了出來,姚平康還是那樣子打扮,頂盔摜甲按著腰刀,看起來怒氣沖沖很惱火,一旁并肩的是折彥質,他卻換上了一身綠袍,頭上也戴著有長長的帽翅的官帽。
兩人身后又跟著出來個綠袍官兒,看他樣子似乎滿面堆笑在跟姚平康說話。
姚平康腳下加快走出大門來,站在臺階上環顧一圈,那綠袍官兒又要拉他,被他一袖子甩開,叫道:“歸鄉人李寇,秦州來的流民朱文,可到了嗎?經略相公片刻要問鐵鞭寺與西賊挾持巧匠王小乙之案,可須做好打算,知便知不知不可胡說。”
李寇見朱文上千拱手:“秦州流民朱文在。”
李寇便也拱手:“歸鄉人李寇在。”
姚平康臉上不笑嘴里喝道:“昨日一時可都記著么?”
正這時,又從游廊里轉出個藍袍的官兒。
那廝臉上笑著,眼睛里哪里有半分笑意。
他居高臨下背著手盯著朱文,竟把李寇視若未見。
那廝問道:“你二人可是親眼所見朝請郎殺賊的?”
朱文道:“自然親眼所見。”
“若有半個假話仔細你們的皮!”那廝驟然張目叫道,“本官主一路刑獄……”
他未說完便被姚平康譏笑道:“俺記著憲司的陳按察使不長得你這么個模樣?”
那人怒道:“本官身受按察使調遣特來詢問案子,你這粗夫聒噪甚么?”
姚平康不懼他,又譏誚一句“似乎只是你要與王家結親的案子罷了”。
那人面皮突然漲紅,他叫道:“折經略家的公子立功,合該折經略避嫌,本司有權定奪。”
姚平康便抱手嘲笑:“你當是金鑾殿里考狀元嗎?你也不是官家,何來本該定奪一說?”他拍著刀柄說,“此乃軍事,休說是你,便是按察使到了,怕也不該問一問軍事之權責吧?你要打破本朝的祖宗家法不成?”
這時,有車輪轂轂從一側來了。
李寇矚目看去,只見兩輛兩**車,前頭一輛簇擁著七八個穿綢緞短衣的人,雖看著不飛揚跋扈,只看他等有的提著腰刀,有的提著大刀,趕車的蒼頭老頭也是個揮舞長鞭不怕打到旁人的。
那車停在州衙門口,車里有個略帶山西女子口音的道:“好了,自在等著就是。”
又有個更顯小些的女子道:“娘子,馬氏也跟上來了。”
那女子道:“她為那糧行自然是要來的。”
后頭那輛馬車卻是個寒酸的,車頂蘆席有破損的,只是看著破損處很是嶄新,接口處被拉扯變形了,應在來之前有人攻擊過那輛馬車。
那車只有兩個跟著的,看起來都是十七八的,兩個小廝憤恨瞪著前頭那輛馬車,趕車的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穿著一身干凈的粗布棉衣,懷里抱著長鞭雙手提著韁繩,挽力也是兩匹騾馬而已,只是騾馬高大看著很是雄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