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甚至沒有老軍看守著。
此刻的草料場里,借著晚霞,一千五六流民分幾十個隊伍就座,有人在抱柴,有人在燒火,還有人找了木桶正從草料場中的水井打水。
草料場正中架起七八口大鐵鍋,里頭白水已經翻滾。
鐵鍋的旁邊,幾個新翻出來的砧板上摞著些蔬菜,都是常見的蘿卜之類,也有一些野菜,那是方才虎大郎命一些健壯婦人在草料場邊上的田埂摘的。
只是此刻還沒有白面送來。
李寇先看草料場的院墻,破敗的院墻幾乎沒有任何防御力量了。
“明日先拆掉院墻,”李寇道,“記著把能用的都留下,其它的,全推到一邊去,待平整好地面,若屋舍可用,則不管。屋舍不可用,則重建。院內收拾干凈,再以新土修葺院墻,不要怕多花功夫,這草料場修得好,才見他們的能力,且往后有戰事,這里恐怕也要成為一個堡壘。”
草料場位于平涼西南一角,這里本便是因吐蕃人常來偷襲而幾乎放棄的。
但若與西夏作戰,這里必然成為蕃人偷襲的重點。
況且,李寇還想把這里打造成一個中轉站。
可別忘了他的生意與吐蕃也有接觸過。
虎大郎猶豫的是這些流民,一來能否使用是一回事還要負責他們的口糧。
有那么多糧食嗎?
李寇有。
手提箱空間里的麥子,他已經快可以收獲第二次了。
換句話說派去京兆府的那些隊伍,也只是鍛煉隊伍而已。
他暫且并不是很需要從那么遠的地方進麥子。
更何況,他的隊伍一出發,州、縣倉司必定會著急。
升斗糧行買了他們的糧,穩定住渭州的流民,他們便有少說百貫的利潤。
倘若朝廷叫他們放糧,那可是毫無利潤可言。
當然,到時候若被清流發現有糧耗子那更麻煩。
李寇相信那些官兒的貪婪,但他決不相信那幫人的定力。
至于這些流民那也好對付。
“你看他們分成了多少股。”李寇讓虎大郎動下腦子,“明日起,你將他們重新編隊,互相認識的錯開編隊,一千六百流民里能做工的只有三之一,不足六百人,將他們分成六隊,一個隊里,你把我們的人安排成大隊長,一個大隊又分三個到五個小隊,一個小隊又分三個小組,小隊長小組長叫他們自選,如此分散又統一,他們焉能再相互勾結對抗于你們?那些老弱婦孺你莫要強硬對待,明日起,你去請幾個郎中,要住在這里,專一為這些老弱婦孺看病,一應支出算在我們手里,其中健康的,也可以幫忙做些事情,行動不便者,可掃撒庭院,可做飯,我教你一個法子,你以每個人來計分,每日視表現,好的計一分,次的計半分,差的不計分,惡劣的倒扣分,一日給三餐,三餐以積分作為標準,好的自然有吃飽肚子的飯菜,每日還能有一碗肉湯,次的只有飯菜,且定量。若是太差的,何必與他們啰嗦。”
虎大郎喜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我明白郎君的用意了,今晚一頓好飯,只是給他們打個榜樣!”
自然。
李寇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是做好人且要委屈著的人。
他又叮囑道:“折公既未派人過來協助,這里的安全,須我們自己小心。你不要只盯著流民,從今日起交到你手中的弟兄,須以軍法訓練。”
虎大郎點頭:“郎君放心便是,灑家知道怎么回復上頭。直娘賊,這些流民本不是老實的人,何況蕃人隨時有可能來犯,咱們只有依靠自己。”
李寇笑道:“這不,送飯的來了——令嬡也跟在里頭,好!”
虎大郎又驚又喜,忙往北邊看去,只見朱文帶著一隊人馬,竟帶了足夠兩日食用的白面蔬菜來了,鄭屠也跟在隊伍里,與人押著兩輛大車,上頭裝的都是豬肉。
隊伍里頭,一個面色蠟黃,走路也不十分穩當的年輕婦人,穿著干凈整潔的衣服,面上雖無笑容,卻與幾個婦人姑娘說著話,一路往草料場而來。
那便是虎大郎的掌上明珠,險險被涇州陳家糧行害死的苦命人。
李寇救了她的命,如今也要想著法子救活她的心。
那可真是個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