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村村民梁永昆狀告劉昌郝離間他們父子感情,強行將他兒子梁得寧募為自家客戶,可有此事。”
“不是,”梁三元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那天劉昌郝是怒了,一怒是梁得友與他兩個姐夫為了搶大哥錢,將梁得正往死里打,二怒連小孩子也下了重手。
但沾到了父子關系,劉昌郝也為難,故連梁得友搶走的二十多貫錢也未要了,又經劉昌來調解,每年付五貫錢贍老費。梁三元又說:“看病的乃是城里有名的神醫馬大夫,他說,晚來一步,便無法救治,然也可能會到年底才能康復。那天,若非劉昌郝趕得及時,梁得寧就會被打死了,故他明知為難,害怕走后,以后還會打,才將梁得寧收為客戶。也不存在強募行為,他每年會給客戶好幾十貫錢,伙食更是震驚鄉里,免費蓋磚瓦房,以及好幾匹彩絹,周邊諸村,九成人家想做他家的客戶。”
“某也看到了,”陳繹笑著說。不但看到了,那天薛勇也說了一些劉家客戶的事,特別是吃,雞鴨不準賣,強迫客戶吃掉,一個個吃的紅光滿面,陳繹聽了好笑,回去后對趙頊說,趙頊也感到好笑。隨后感慨,非三代積善之家,養不出如此孝純之人。
“梁永昆、梁得友何在?”
兩人知道不好了,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過來趴下。
“剛才梁三元與薛勇所言,乃真乃假?本官非是武新安,瞞騙本官乃是罪上加罪。”
梁永昆說:“稟報陳公,梁得寧身為長兄,應當救濟弟妹,是小民讓他弟弟去拿錢,不給便打的。”
“梁得寧小時,你是否時常不給飯給他吃,他第一次帶了寡婦回來,你們全家是否挑唆反對?”
“小民家貧,吃不上飯正常,他第一次帶來的寡婦人不好,故我全家反對。”
“外面可有劉梁村人?”
劉三富他們一起進來了,伏下后說:“陳公,梁永昆乃是狡辨,因為受梁永正蠱惑,故對他長子一直不喜,打小種種虐待……”
都到這份上了,并且在去烏頭渡路上,劉昌郝說可能開封府會來人,然后該怎么說,現在不但來人,開封府尹本人來了,還有一個什么司使,那還怕什么。一五一十將梁家父子經過全說了一遍。
石得一性子急,在邊上尖叫道:“梁永昆,梁得友,你們知道你們誣告了什么人?陳公,奇怪,為何此村無人知西坡居士?”
西坡居士?武知縣腦袋忽然炸開,難道那個書呆子就是傳聞中的西坡居士?但他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包括小水利書、棉花。
“此子志向遠大,品性高潔,會不會向村民炫耀之?”
“唉,說說也可以的,若是說了,豈會遭此大劫。梁永昆,梁得友,陛下也對劉昌郝器重之,汝還敢繼續誣告?”
梁永昆父子腦袋也要爆炸了,怎么冒出來一個陛下,梁永昆喃喃道:“小民終是他父親。”
“盧孔目,你精通律法,說說父母打死兒子,何當無罪,何當有罪。”
一個青衣胥吏站出來說:“按照律法,不孝,父母殺之,勿論,過失殺之,勿論。”
“然其不孝乃是指毆打父母,極度侮罵父母,謀反、逆(作惡)、叛,平常爭執,非是在不孝殺之勿論范疇。”
“秦時也有類似古法,雖曰免老告人以為不孝,謁殺,當三環之不?不當環,匾執勿失,僅是匾執勿失,將其抓捕,非是立即處死,平常是三環(三次勸返)后才會受理,以防年老人濫告。”
“故我朝律法又規定,子女違反教令,父母殺之,徒一年半刑,無辜而殺之,可判流刑。”
“梁家情況更是特殊,非是其父動手,乃是其弟,致兄死者,弟亦判死刑!”
不管是不是你下令的,動手的乃是梁得寧的弟弟梁得友!這才是正確的宋律詮釋。盧孔目雖精通律法,像梁永昆這樣的奇葩也終是少的,他說道:“雖關孝道,人命亦重要,且情況特殊,劉有寧毆打的乃是弟、妹夫,非是其父母,并無不當舉措。”
但終是沾到了父子關系,所以劉昌郝糾結了許久,也幸好有了這份糾結,不然今天最少污了名聲。陳繹額首,碰到了這樣的事,不管什么人都會為難,況且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士子,或許那天劉昌郝的處理,已經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