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跟著前任米知縣來到磁州的,可想不到任上卻發生了白蓮教作亂事件,米知縣也因此丟官罷職。
原本,陳銘也就準備卷鋪蓋卷兒回金華了。然新來的大老爺念他辦事兒勤懇,竟又繼續聘他為州衙的師爺。
陳銘對此自然感激不盡,但同時他也知道,衙門里到底是怎樣一個爛攤子。
可新任知縣年輕氣盛,一心想著做出一番功績,幾番問對他陳銘,希望能拿出個章程來——為了這個事兒,老爺子愁得都快把胡子薅光了.......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這種事兒何瑾你一個局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先生不必大驚小怪,小子也就是隨口一猜而已。”何瑾卻好以整暇,輕搖了一下手言道:“小子聽聞新來的大老爺,可是皇爺欽點的知州。”
“受如此皇恩,又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大老爺自迫不及待想展露一下鋒芒。”
“可大老爺畢竟只是去年的進士郎,毫無署理一方的經驗。來到磁州又兩眼一抹黑,自然要借助陳老先生的智慧......如此,小子的猜測也就順理成章了。”
何瑾說的輕而易舉,可聽在陳銘耳中,卻如雷貫耳、驚詫莫名: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又不在衙門當中,便能將大老爺的心思猜得如此準確。
而且,還能借題發揮找到自己,讓自己根本無法拒絕......
這小子,簡直多智近妖!
這一刻,陳銘不由慎重起來,在心中將何瑾抬高了一個層次,開口道:“那依公子看,老夫應當如何應對?”
何瑾笑道:“先生,大老爺既然兩眼一抹黑,那何不先從熟悉縣務開始?”
“如慰問慈幼局、養濟院、安濟院,巡察漏澤園,勉勵縣學貧寒學子這等事兒......如此既熟悉了政務,也了解民生,豈不是很好?”
好,一點都不好!
平心而論,何瑾的建議不過是避重就輕,典型的只做道場不念經!因為慰問慈善機構、做這些面子工程,除了好看好聽之外,半點都不解決實際問題。
可有些事情還非要如此,因為這些面子工程,是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
相反,如此一來,人人還是稱頌新任大老爺的德行,贊美大老爺體恤子民,是難得的好官。這樣名聲好了,官員就會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陳老爺子多年幕僚,自然一下聽懂其中玄機,雙眼不由一亮。
可隨后,他又遺憾搖頭道:“此計雖穩,可老夫觀新任大老爺,是真正有抱負之人。他恐怕不會花心思,放在這些華而不實的事兒上......”
“又不是讓他一直這樣。”何瑾卻還有后手兒,不緊不慢地解釋道:“大老爺想著大刀闊斧、改革吏治,一掃州衙敷衍顢頇之氣。可問題是,他現在就貿然動手,能行嗎?就如兩軍對壘,也得講究個先禮后兵吧?”
“先禮后兵?”陳銘雙目一瞇,不由透出一抹精光。
“不錯!”何瑾拍手一應,道:“謀定而后動,方為上上之策。小子的建議,非是讓大老爺就此得過且過,而是讓大老爺先緩一緩。”
“最起碼,大老爺也得探探虛實是不是?待時日一久,問題浮出水面,屆時也有了民心名聲,如此方能一劍封喉嘛!”
“妙啊!.......”陳銘不由驚嘆一聲。
隨后,他越看何瑾越覺得是個大寶貝兒,忍不住主動開口道:“小子,跟老夫一起來衙門干吧。憑你的本事兒,必然在里面混得風生水起!”
何瑾嘿嘿一笑,拱手稱謝:“固所愿也,不敢請爾......”
這話一出口,陳銘才反應過來:這,這小子......他建議大老爺先做那些面子工程,然后他這位前典吏之子,又想來衙門謀個差事兒。大老爺為了收攏人心,怎可能會不同意?
這鬼小子的心思,怎如此深不可測、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