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不同眼皮子不由一跳,心火兒蹭得就飚上去了。
扭頭一看,果然看到何瑾正高舉著狀紙,一副義正言辭、壯烈悲憤的模樣:“大老爺留步,卑職這里有重大冤案,不得不當堂狀告!”
姚璟這里也不由傻眼了。
今日排衙,是陳銘建議的,言‘知州總不排衙,縱然全心為民,亦有因噎廢食之嫌,失了威儀禮制’。
所以姚璟就想著,那就好好排一次唄。
可就是這一月才排一回的衙,何瑾你怎么又跳出來了!
故而,姚璟沒好氣地坐回正案,沉著臉問道:“你這次要狀告何人?”
“本州吏目,劉不同!”何瑾大聲回道,不由微微還回頭,看了劉不同一眼。
而這次,劉不同不由心驚膽戰:因為這一次,他清清楚楚、實實在在看到,那雙清亮的眼神,的確在冷幽幽地冒著光!
而隨著他這一聲話落,整個二堂一下炸鍋了。
不管是官員還是胥吏,一個個忍不住也眼神兒精光亂閃、渾身哆嗦,激動得好像要飛升了一般:何瑾啊,你終于出手了!你讓我們等得......好辛苦啊!
不怪這些家伙如此興奮,都跟打了雞血一樣。
實在是衙門吏員階層最死水微瀾,縱然每日少不了勾心斗角、明槍暗箭,可到頭來還是十多年各安其位。
比如,何瑾的老爹和汪卯明,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情敵。可結果呢,還不是一個刑房里相看兩厭,誰也沒奈何得了誰?
但何瑾卻不一樣,進衙門沒兩個月,先是斗倒了快班捕頭;隨后沒怎么出手,又把頂頭上司給氣得吐血回家——這樣彪悍的戰績,不說在彰德府,就是整個河南省,恐怕也是獨一份兒!
由此,當聽聞劉不同都開始赤膊下陣的時候,整個衙門的吃瓜群眾都快**了,就等著看何瑾能不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可惜,禮房那里都開了盤口,兩人之間卻忽然又沒動靜了......嗯,畢竟,他們可不知生員鬧堂的事兒,其實兩人已暗中交手了一番。
可何瑾今日的這一番表現,尤其還二話不說就開干,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瞬間將吃瓜群眾的激情全都調到了頂峰。
姚璟一下也驚呆了,別看他平日鎮定從容的,可也架不住何瑾如此二桿子——當了他的師父,心臟都有些受不了!
反應過來,他當即一拍驚堂木,惱怒言道:“胡鬧!劉大人乃堂堂朝廷命官,你這刑房小吏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便敢胡亂誣告?”
話雖然很難聽,但以何瑾的聰明,自然一下就聽出了話音兒:徒弟啊,你這是在搞什么?.....咱大明朝講究誣告反坐,更何況你還是以下犯上,為師趕緊先替你擋上一擋。
可何瑾既然做出這等舉動,當然不會前功盡棄,開口道:“大老爺,今日卑職替民狀告,乃是為了一州公義、天地法理,懇請大老爺秉公直斷!”
“放肆!”
姚璟更怒了,聲色俱厲地言道:“你今日得了失心瘋不成,還不隨為師一塊兒退堂,看為師如何收拾你!”
這一下,姚璟是連掩飾都來不及了,就差明著說:徒兒,你就算要胡來,也提前跟師父言語一聲兒行不行?
走,咱先去后堂商量商量......
可不料,這會兒劉不同卻忍不住陰笑了起來,拱手言道:“大老爺,何典吏如此堅持,不妨就接了他的狀紙?卑職惶恐,也想看看自己究竟犯了何罪!”
哼,泥人尚有三分火氣。
更何況,老夫從不是泥塑的胎偶,而是會吃人的虎——何瑾,你這是在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