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臺,無影燈,所有手術室該有的東西,那里面都有。
他笑著問我,那手術室還能入眼吧……
手術室里,除了我跟他,還有幾個人,一個負責麻醉的人,一個充當助手的人……在我走近手術臺之后,那助手就把一把手術刀遞到了我手里。
……手術臺上,躺著一個人,被布蓋著,僅露出了胸腹部手術視野的范圍。
雖然那個人已經被麻醉,躺在手術臺上沒有反應,但插著的氣管,以及生命監護儀變化的曲線,都證明,手術臺上這個人還活著……
帶我進來的那個人笑著跟我說,這就是我母親心臟源的供體,只是需要我親自取一下……
我拿著刀,看著手術臺上躺著的人,沒應聲。
他就又自己接著說了下去,他說,手術臺上躺著的人是個流浪漢,他們費了很多工夫,才找到這么個合適的供體。
他說,讓我放心,他們手腳處理的很干凈,而且,即便街面上少了個流浪漢,也沒什么在乎。在之前,也已經對這個流浪漢進行了檢查,沒有傳染性疾病,心臟也沒有任何問題。那個手術室,也是完全符合標準的,我需要做得,就是把心臟摘取下來,然后放到了他們已經準備好的保存容器里面帶走……
他還笑著跟我講,我就給他們提供了兩個肝腎臟,這顆心臟的價值遠遠比那兩個肝腎臟大,他們虧大了。”
男人說著,望著河面,再停頓了下,
“……我拿著刀,就那么站在手術臺旁邊,看著手術臺上那人……手術室里很安靜,只有監護儀滴答滴答的聲音,再然后,滴答滴答的聲音也沒了。”
“……我摘下那人的心臟,放進了保存容器里。他在旁邊笑了,笑得很開心,說我不愧是心外科的醫生……然后他跟我講,讓我把手術臺上那人的腎臟也順便摘下來……我做了。”
男人說著,語氣愈發顯得平靜,只是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我拿著那心臟,回了醫院,親自給我母親進行了心臟移植手術。
手術之前,還沒麻醉,我在病房見到了我母親,跟她說,心臟供體找到了。那時候,她醒著,她看著我,什么也沒說,只是摸了我的臉……”
男人停頓了下,繼續說了下去,
“……心臟移植手術完成后,我母親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我就站在重癥監護門外,看著我母親……
兩天過后,我母親醒了,雖然還不能離開重癥監護室,但是卻已經能和我說話了……我站在重癥監護室門口很久,直到我母親注意到我,叫了我一聲,我才走進去……
我坐在床邊,陪著我母親說著話……她跟我說,手術的時候,好像又做了個夢,夢到了我父親還在,我們一家人,坐在那老家堂屋里,吃著涼拌豬頭肉……說完了過后,她又轉過頭來看著我,她跟我說,要是我心里有什么事情啊,就跟她講講,她雖然沒見過什么世面,也不懂什么,但還是能給我分擔分擔……我說沒有。
她就看著我,沉默了好一會兒,跟我說……她入院那會兒,那件衣服兜里還有三十塊錢,要是我心里遇到了什么事兒,不高興的話,就去買點豬頭肉來吃,她說,我小時候就愛吃這個,每次啊心情不好啊,買點這個回來,我就開心了……”
男人說著,再沉默了下,
一陣清風拂過,卷動著衣襟,
“……我從我母親的病房出來,他們也像是得到了消息,給我打來了電話,跟我說,之前他們幫了我,現在也該我幫幫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