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依隋舊制,地方上有州(郡)、縣兩級。貞觀十三年,全國有358州,1551縣。州縣均按其地位之輕重,轄境之大小,戶口之多寡以及經濟開發水平之高低分為上、中、下三等。三萬戶以上為上州,二萬戶以上為中州,二萬戶以下為下州;五千戶以上為上縣,二千戶以上為中縣,一千戶以上為中下縣,其余為下縣。近京之州稱輔州,京都所在縣名赤縣,京之旁邑謂畿縣,此外還有雄、望、緊、上、中、下等級,一般也是按戶口多少而定的.州的長官為刺史。
天寶元年,改州為郡,改刺史為太守。后復稱州,上州刺史從三品,還兼任州團練使。團練使,全名團練守捉使,負責一方團練(自衛隊)的軍事官職。唐初團練使有都團練使、州團練使二種,皆負責統領地方自衛隊,地位低于節度使。一般都團練使多由觀察使兼任,州團練使常由刺史兼任。
州府其下佐官有別駕1人,從四品下、長史1人,從五品上、司馬1人,從五品下、錄事參軍事1人,從七品上、錄事2人,從九品下,此外還有司功、司倉、司戶、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七曹參軍各1人,皆從七品下。又有市令、丞、文學、醫學博士等。諸曹參軍分掌各州府的軍政、財政、刑法、農田以及戶糧諸事務,稱為“判司”。諸曹“判司”由各州錄事參軍事統轄。未設司馬之州,錄事參軍為刺史之佐,處于綜領督察的地位。
易州是上州,薛直到達易州后,第一步就是要清洗安祿山在州府的勢力,主要佐官基本換成了自己的班底——別駕,風夜北、長史,楊飲風、司馬,宋森雪、錄事參軍,唐無言,華興以刑名幕僚的出任司法參軍,參贊易州刑獄事務。
這幾天華興開始適應公務,司法官署前后兩進,總共十來間屋宅。前院是給下人住的,有個老卒負責日常的打掃開閉。后院乃是正宅,有兩個官婢聽差。院中種了一株高大的杏樹。正杏花落時,香雪紛飄,落了一院的粉黛。華興褰裳提燈,步至樹下,舉首觀看,如水的月光下,花枝搖曳,清香襲人。
他嘆了口氣,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頗有些感嘆地說道:“春,就要盡了。”
這時隔著門傳來了一個衙役粗重的聲音:“華法曹,薛刺史令,人犯徐朗已經拿到!刺史讓法曹明日問案!”
華興暗罵一聲不是時候,這大半夜的。
一出來正看見衙役滿頭大汗跪在門口,華興道:“徐家這么硬的點子,說拿人你就拿來了,真不簡單呀!”
“我哪有這本事?要是依我的,打進去拿人,姓徐的早跑了……這都是楊都頭的功勞。”衙役低頭答道。
這時一個舉著火把的人也笑嘻嘻走過來:“拿這等土豪人物,咱們能不小心嗎?”
只見此人,頭戴一頂范陽氈笠,上撒著一托紅纓;身穿一領七星打釘皂羅戰袍,腰系一條文武雙股鴉青絳,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干黃靴。生得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絡腮胡。身長一米七五,肩寬體壯——都頭名喚“楊咨”
華興連連點頭,“這些地方上的土豪確實是太過跋扈了。”
“我蒙華法曹提拔,敢不盡肱骨之力。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對付這等為富不仁之輩,就得我的叫花子手段!”楊咨一攥拳頭,“我打扮一番跑到他府上,提著禮物,說新任刺史求見他家老爺。這不,他以為刺史服軟,屁顛屁顛就出來了,三班衙役一哄而上沒費勁兒就拿下啦!他那些走狗家丁還要搶人,我把刀片子往姓徐的脖子上一放,嚇得他爹娘祖宗一通叫,那些狗腿子就不敢過來了。現在已經把人關在了牢里,恐怕這會兒他還沒明白什么事兒呢!”
“有你的!”華興朝他一笑。
關于這徐朗,華興翻看卷宗時,這是五年前的一樁遺案,現在尚未了結。
佃農陳二狀告易縣地主徐朗殺人,這陳二家三代都為徐家種田,僅僅因為陳二他爹丟了徐家兩頭牛,徐一氣之下竟唆使家丁將陳爹活活打死。陳二去理論,被揍了一通,還被逐出田地斷了生計,無奈之下跑到縣衙狀告徐家,可前任易縣縣令不敢招惹徐家,只扔給他點兒錢了事。原來這徐朗不僅是一方地主,更是他有一女被大帥安祿山之子安慶緒納為妾室,依仗這層關系,一般縣令不敢管。陳二不服幾番來告,縣令就是不準,接著就到州衙告,可是刺史離任,整整耗了一年半,直耗到薛直上任,陳二又來接著告。
薛直、華興現在深知土豪之害,而徐朗又是易縣最張狂的地主,若要樹立聲威治好易州,必先拔掉這顆釘子。正愁抓不到題目,薛直一聽陳二告狀當時案子便準了。
可拿人卻是問題,徐家府大人多,又勾著上層的官兒,別說不能進去捉拿,就是進去拿人徐朗也能趁亂脫身,左不過拿個家人管事出來頂罪。多虧楊咨花花腸子多,竟不費吹灰之力將其誆了出來。
次日,州府法曹大堂。
“升堂!”衙役沖著堂口一聲喊叫,少時法曹班頭帶眾衙役列作兩行,一色青衣小帽齊整,個個站立筆直。華興撩衣彈袖當中而坐,文案書記員一旁待筆記錄,堂上一片威嚴肅靜。縣衙外面可開了鍋了,別說縣城里的百姓,就是十里八村受過徐家欺壓的人都涌到了。
這三伏天的,真真化金流火的天氣,萬里晴空纖云不見,一輪火紅的太陽照下來,曬得大地焦燙,幾百號人堵著衙門口往里張望,人挨人人擠人,熱得汗透了薄衫。衙寺外院大門敞著,來得早的老百姓都擠到了大堂口,楊咨帶著幾個兵丁把住大門維持秩序,連聲喊叫:“別搡了!別搡了!誰要再擠進來留神我鞭子抽!”
好半天百姓才漸漸安靜下來。
華興這時圓睜鷹目,斷喝一聲:“帶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