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倵解釋道:“張馳之計!你要是不知道淶水吏民的不法事,信使自不能派,以免驚動他們;但現,你早已知了他們的不法事,那么這個信使就可以派,正用計。
“何為張弛之計?”
朱倵復道:“從郭槐每五日一訓政,尚算勤政,此人雖貪婪,卻非膽大妄為之徒,還是心存國法的。心存國法又無智謀,那么知道了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虓虎要去后,定然慌亂無措,畏懼刑罰,必會召他的親信商議對策。他的親信童超,有才智,應該會能想出一個對付你的辦法。又因他沒有足夠的才智,以我料來,他能想出的辦法不外乎‘閉塞耳目’,不讓你接觸到淶水的吏民。
“得到了這個計策后,以郭槐之無智,定會以為上策,會放松下來,覺得萬事無憂了。這個時候,你再突然出現,直進縣廷,單獨見他,把刺史的手書公牒給他。
“他剛從驚駭到放松,自以為已經萬事無憂了,這個時候,他突然到太守的公牒,才恍然驚覺你其實對他的底細早已清清楚楚了,他的應對布置實為無用,這種情況下,他必定會再度驚駭起來。短短的時間里,從驚駭到放松、再又從放松到驚駭,就算是弓弦也會被拉壞的,何況人呢?我敢斷言,此時就是他虛弱之時。你又是單獨見他的,周圍沒有他親信的人可以依賴,四顧無助,你只要稍加威脅,他必認罪。”
華興嘆服不已——朱倵這一套,明顯是心理戰啊。
他很佩服地道:“卿真奇才也。”
這是華興和朱倵的第一次合作,是朱倵第一次給華興出謀劃策。兩人都很滿意對方,華興驚嘆朱倵果為奇才,朱倵滿意華興實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言聽計從。
于是就有了上午那個“報恩信使”給郭槐的送信,就有了中午上百鄉勇的簇擁環衛。
一如朱倵的計策,華興率部中途不停,擺足了威風和氣勢,步騎百數人,駿馬,文吏、勇士,前后護擁,招搖過市,橫穿大半個縣城,直到縣衙外。半個縣城的百姓都被驚動了,步騎隊伍的后頭跟了上千人,都留遠處觀,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的議論中,幾千道的目光下,華興一身甲胄,腰帶橫刀,緩步下馬。
人群里有人驚訝:“這就是司法參軍么?這么年輕!”
有人認出了他,驚呼:“這不是杖斃徐氏家主、跨境追剿的華參軍么!”
知道華興的人七嘴八舌,很快,很多人不約而同想到了:“這是來捕拿那些不法官吏、豪強的么?”
淶水官吏不法,豪強橫行,民苦之已。這種情況下,哪怕只有一點半點的希望,他們也不愿放過。一時間,也不知有多少人默默地祈禱,希望他真是來收拾那些不法吏民的。
童超被百姓的言論說得,只覺腿腳發軟,炙熱的陽光似也不能驅除他如墜冰窟的冰寒,急忙抬眼去找華興。
華興已進了縣衙。他踉蹌著想往里走,被守縣衙門口的武嵩攔:“參軍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似是被武嵩的殺氣刺了,又也許是被這驟然聞知的消息嚇了,童超穩不住腳,一屁股坐了地上,茫然四顧,看到的只有百姓們的指指點點,以及那些守縣衙門外的騎士們手中的矛尖。矛尖陽光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