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范陽節度使府。
年有不惑之年的安祿山,一米七八的個頭,長得腹垂過膝,腰大成圍,看似癡肥,恰甚強壯,好一個奇男子。本是一個盜賊,因能說會道善阿諛奉承又作戰驍勇的緣故,逐漸成為了前節度使張守珪麾下一個將領,后來又晉升為了節度使,靠的是買通關系,搜集天下奇珍覲見皇帝李隆基,以求博得好感,寵信于皇帝。
再加上他相貌忠樸敦厚,長得慈眉順眼,臉上總是帶著一點謙卑的笑意。對于年輕人來說,他是個可親的長者,對于長官來說,他是個可信的手下。這樣的一個實誠人,第一眼就能博得上司的好感,如果再能辦事得力,哪個長官會不信重?
此時的安祿山瞥了掌書記高尚一眼,踩著地上被他摔碎的硯臺的碎片,他在廳中重重的踱著步。這硯臺是他最喜歡的一方端硯,而且還是老坑出來的石頭。是他從一家巨商之家破弄來的,準備進貢的。但現在卻在他腳底下發出嘎吱嘎吱的悲鳴。
“高秋、高麟這兩個廢物,搶幾匹寶馬也能失手,還丟了易州的鐵礦。”安祿山越想越氣,用鞋底碾著硯臺碎片,恨不得這些石子是薛直、華興的臉,能狠狠地踩在腳底下!
這是他的書房,除了高尚外,其實還有七八個人高高低低站著一旁。他們都是安祿山的親信,當易州謀逆案事發后,便被安祿山緊急召喚過來。他們看著一硯臺砸在高尚的腦門上,皆是噤若寒蟬,生怕安祿山將怒氣轉移到他們頭上。
他們都在等著,等著有人將進一步的消息送回來。
更鼓咚咚咚的敲響,聽著鼓點,剛剛到了三更。一名親兵進來稟報:“大帥,嚴先生回來了!”
書房中的眾人精神一振。安祿山忙道:“還不快請嚴先生進來!”
他的軍師嚴莊聽到傳報,拖著沉重的雙腳走進安祿山的書房。
“京師消息到了?”看著嚴莊進來,安祿山急急問著。
“刑部、大理寺、政事堂已經準了薛直的奏報——高、童、西門三家皆斬首正法,還要追究大帥作為采訪使失職、御下不嚴之責。”嚴莊道。
安祿山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接著他轉過身,透過半開的窗戶,直直望去易州的方向。沒人看見他的表情,只是半天后才聽見他從牙縫中迸出的兩個字:“華興!”
嚴莊道:“薛直是動不了,但是那司法參軍華興....”
“軍師有何妙計?”
“聞他以薛直幕僚進身,又得剿匪軍功任職,官授從七品上翊麾校尉,既然是武職就受節度使管轄。如今正有一批犒軍軍資要送去安東都護府平壤城,就由他來帶隊。”嚴莊捻須道。
掌書記高尚恍然大悟:“軍師的意思是途中讓奚人、契丹人作了他?借刀殺人?只是還需完善一二。”
“先生請直言。”安祿山示意高尚說下去。
“大帥!軍師!諸位。軍師的借刀殺人確實是妙計,他薛直用這華興這把刀行酷吏手段奪了易州的鐵礦,咱們以牙還牙!薛家勢大世代將門,在軍中頗有威望,咱惹不起。可這華興寒族舉子沾了薛直的光得以出仕,弄死他易如反掌,殺了這只雞儆薛直那個猴。此案既然朝廷已經批復,那么薛直、華興等人必然會在吏部、兵部的功勞簿上添一筆,升遷在即...”高尚看了看安祿山。
安祿山也明白高尚的意思:“先生是說,‘捧殺’——節度使府上書吏部、兵部,再夸贊他的功勛,把華興調入范陽軍任職,只要做事出差錯,然后用軍令,名正言順的當著薛直的面將起斬首!”
“大帥英明!”嚴莊、高尚諸人作揖恭敬道。
此時的易州州衙,薛直拿著朝廷行文,對風夜北道:“這安祿山是什么意思?居然舉薦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