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打戰的時候陳文昭躲在官署沒出來,搶人頭他到手快,找人把契丹兵的首級給割了下來裝車,火急火燎送平州請功去了。當然咯,肯定是寫了華興是首功。
不日從平州來了官吏,帶著豬羊六頭、銅錢兩麻袋到石城犒軍,嘉獎諸將。這時華興才終于了解到為什么會有契丹兵出現在這里。
安祿山為了討好好大喜功的皇帝李隆基,故意沒事找事去找饒樂都督府(奚人)、松漠都督府(契丹人)的麻煩,
安祿山命史思明進攻松漠,契丹軍退走,或是沒料到唐軍會立刻乘勝進攻州城(今赤峰),一股人馬滯留在州城東南方的郊區,沒來得及走。其兵力并不多,真正的契丹騎兵只有一萬騎,另有外族仆從步兵一萬多人。當他們得知唐朝大軍北上時,想走已經走不掉了……北面已被唐軍控制,史思明、蔡希德、崔乾佑三路圍攻,一番激戰這股殘兵的退路被堵,契丹兵準備突圍,但很快得到了酋長的密令,嚴令他們自平州直線南下襲擾唐軍糧道。四面重圍,不退反進,顯然這支兵馬已成棄子,契丹上層只是希望他們最后發揮一點作用。
而此時的秦銘,他回頭顧望,身后旌旗招展,將士密集如蟻,人與旗幟似乎已將整片谷地給填滿。但若是認真數來,人馬數目其實也只有兩千——副都統黃歆震懾完石城周邊部落后就趕來和他會合。
年近三旬的秦銘,濃重的雙眉長長的壓著眼皮。半瞇起眼,眼角的魚尾紋一如條條深邃的溝壑,黝黑的臉上盡是皺紋,仿佛是干涸很久的田地。平靜如常地臉色看不出一點異樣,只是緊抿的雙唇已透露出他心中的緊張。
昏黃的雙眼,盯著東面的敵人,足足有上萬的契丹賊軍,有縱馬持槊的騎兵,也有披甲挺刀的步軍,人海綿延,契丹、奚人的馬步軍從谷地的一頭連到另一頭,將秦銘回石城的去路完全堵死。
秦銘暗恨自己今次巡邊時太過貪功,中了如此簡單的計策。帶隊巡邊,本意是找機會驅逐侵入南谷中的千余名賊兵,但沒想到那些賊人只是個誘餌,真正的敵人早埋伏起來,正等著他自投羅網。當他帶著一千兵馬追追停停,彎彎繞繞,花了兩日的時間跟著賊兵來到南谷的一條支谷時,萬名賊軍便從埋伏的地方殺出來,攔住了千余唐軍的歸路。
現在秦銘和他的軍隊所在的位置,離石城大約有五十余里。這個距離看似并不算遠,也就急行半日的路程。可一旦開戰,卻是咫尺天涯一般。相距五十里地;退路上還有五倍的敵軍;自己又是追著賊軍連續跑了兩天,打了一仗;最后被賊軍埋伏,士氣大損。
“統……統領,怎么辦?!”部將周峒問道。
“慌什么?不就是一萬多狄賊嗎?看你們嚇得這德性?!”秦銘不耐煩的沖著心驚膽顫的部將罵道。
部將們的怯弱,反而讓秦銘擺脫了陷入賊人陷阱后的不安,意志重新堅定起來。如果除去賊人的陷阱造成的士氣大落不談,其實困擾秦銘的也只不過是五倍于己的敵軍罷了。
“還有得打!”秦銘這會很肯定的想著。如果能再拖一拖,千西城和千安城的援軍應該就到了,那時便是唐軍前后夾擊了。
只是援軍現在并沒有到,賊兵已經開始準備攻擊,而初升的旭日正從契丹人的背后照來。位于西側的唐軍,便必須同時應付敵人和陽光的挑戰。天時地利人和,三樣丟了兩樣。秦銘想來想去,他也只能與賊軍比拼一下人和了。
心中諸多的盤算,一個接一個騰起,繼而便一個接一個被否去,到最后,留在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名字:“前鋒使花戎!”
“末將在!”
就在秦銘身側十幾步外,一名高大英俊的軍官應聲從馬上跳下,靈活的動作并沒有受到一身重鎧的影響。他在秦銘馬前單膝跪倒:“請統領吩咐!”
秦銘抬起有些沉重的右臂,指著前方浩蕩如淵海的敵陣,“你帶本部兵馬,去沖上一沖。”語氣平淡得就像讓花戎去街上打壺酒,買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