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契丹軍陣中。
勝利仿佛唾手可得,耶律榮強忍住心中的激蕩。身為松漠都督府大將耶律部下一任族長的有力競爭者,耶律榮一直暗中對自少年時起便光芒四射的兄長耶律耀,有著很強的競爭心理。同為新一代中的佼佼者,耶律耀卻始終牢牢地壓在耶律榮之上,更得族中長老和族人們的喜愛。也因此耶律榮對軍功的渴求,對壓倒兄長的期望根深蒂固,愿為之付出任何代價。
正好這次安祿山搞摩擦,契丹人忍無可忍了——今次是耶律榮第一次統領大軍,本想著從平州中騙出幾個縣令、縣尉什么的為自己添些軍功,卻出乎意料的釣出了秦銘這尾大魚。
兩百多步外地紅色大旗上,黑字金邊的‘秦’字,炫花了耶律榮的雙眼。這秦銘在平州威名顯赫,此人出身天策府,若能將其一戰擊殺,提著他的首級趨往石城,那座雄城亦當不攻自破。潑天地軍功近在咫尺,讓耶律榮興奮莫名。
一切都近在咫尺——秦銘近在咫尺,勝利也近在咫尺,而耶律家的家主之位,也同樣的近在咫尺。只是唐軍的抵抗還在繼續,上前沖擊唐軍箭陣的馬步兩軍,都在不停的承受著巨大的傷亡。
“讓漢奴死士再上去沖一下。”耶律榮清楚,沒有一個將領會反對這個命令,漢人不是講究著以夷制夷嗎,漢奴死士就是以漢制漢的產物,“只要能沖破了唐軍的箭陣,入了石城之后,任其快活三日。”
死士聽命沖了上去,這些漢人中敗類,沒有氣節,沒有尊嚴,在外族手下連性命都不能自主,但讓他們劫掠同胞,卻是個個都爭先恐后。望著前方重新激烈起來的戰線,耶律榮輕提韁繩,馭馬前行。
“少君!”親衛不知道耶律榮的想法,直以為他打算親自去沖擊敵陣。
“擊鼓!”耶律榮的命令隨即下達,他在戰鼓聲中放聲大喝:“拔旗!中軍前進五十步!全軍給我聽好了!斬下秦銘的首級,入城之后,十日不封刀!”
這邊秦銘還在苦思一個出路,但契丹人并沒有等他想出個眉目。對面鼓聲已經響起,擊鼓進兵同樣也是契丹人的習慣。原本位于一百五十多步之外的契丹將旗,這時開始緩緩推進,在賊寇的歡呼聲中,前行了五十步后,又定了下來。
秦銘死死的盯著百多步外的那幅白色將旗,旗幟之下的身著全副甲胄的將領,必是契丹主將無疑。將旗的前移,意味著中軍本陣的移動,代表下一次攻擊即將展開,同時也證明接下來的攻擊將更加猛烈。
一萬契丹精兵隨著鼓聲開始怒吼,他們的吼聲在河谷中回蕩,攻勢一如秦銘所料,突然猛烈起來。前面的漢奴死士已經讓守在戰線上的將士手忙腳亂,而現在,一隊隊契丹騎兵又開始不顧傷亡,不斷上前沖擊著唐軍弩手們的陣地。體力消耗大半的弩手已經跟不上契丹騎兵突擊的節奏,兵力上的劣勢逐漸的暴露出來。防線正在崩解,如同抵御著洪水的長堤,在千軍萬馬掀起的狂濤中一段段的崩塌瓦解。
“統領!”花戎大步上前請命,“讓末將去取那賊將的首級!”
秦銘低頭看看花戎,年輕英俊的騎兵將領的眼神堅毅中透著悲壯。他又抬頭看看一百一十步外的敵軍將旗,他慢慢搖頭,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河邊,繼續對圍在身邊的黃歆、花戎說道:“命令弟兄們大家背對河水把二百七十匹馬兩匹一組排成半圓,和盾牌、拒馬組成一個半圓馬蹄形陣。這樣這個馬蹄陣的厚度和半徑正好夠我們一千五六百人防守。敵人攻我們守看看誰輸誰贏。”
秦銘望了大家一眼,笑著說道:“明白了嗎?”
黃歆、花戎、周峒三將以及士兵們大概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或者是從秦銘那充滿自信的笑容里汲取了力量,他們突然精神大振齊聲吼道:“明白了。”
大家立即按照秦銘的要求在河堤上把戰馬系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堅實的堡壘。由于韓當的詳細解釋,士兵們知道敵我雙方的優劣,所以都信心十足,一個個神采奕奕生龍活虎一般。
這時敵人的金鼓號聲清晰的在諸人耳邊響了起來——敵人開始進攻了。
契丹人的鐵騎在百步之外突然停了下來,他們的百夫長也看出來,這些唐軍背靠石河擺下的防御陣形根本就不能用鐵騎去沖。但是讓他們放棄騎兵的優勢而去與敵人肉搏,他們在內心里也無法接受。何況在靠近那個奇怪的陣勢之前,自己士兵的損失也一定非常大,那是一段將近五十步遠的斜坡。
契丹人在一百步以外的草地上躊躇不前,馬蹄陣內的士兵從最初的緊張中慢慢恢復過來,士兵們開始交頭接耳。
秦銘坐在河堤上從馬腹下觀察著對方的動靜。
契丹人開始重新布陣,須臾他們在一聲聲金鼓聲中,開始穩步推進。
秦銘大喊一聲:“兄弟們!賊寇要進攻了!大家準備弓箭!記住兩個人一組,一組負責一人!決不要讓他們沖破馬蹄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