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洛州侯名為趙翎,字建高,年四十。其祖因抗淇有功被封為侯,封地即在洛州。趙翎于十二年前接任洛州侯之位,年富力強、兵強馬壯,手中握有精兵十四萬。
趙翎錢糧無數,年年遣人攜巨款入京賄賂諸位高官,連馮枚府上都有人過問。可因前身向來瞧不起武夫,送上門來的賄賂從未收取。久而久之,趙翎也就不再派人去了。
如今,馮枚正于關續府上做客。
關續用常服替下了朝服,于書房票擬奏疏,馮枚陪侍。
“散秋,來為老夫研墨。”關續向馮枚招了招手。馮枚上前伸出右手,將上等的徽墨于硯臺中細細研磨起來。
關續一邊寫著票擬一邊問道:“散秋啊,你向來是從右往左研磨,此番怎么改成從左往右了?”馮枚悚然一驚,訕笑道:“習慣也是會變的。”關續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你來之前,洛州侯府上的人也來過了。老夫知道你向來看不上趙建高,便很少與你說起。但今日老夫確實有一件要事與你說起。”
馮枚聞言詢問道:“請恩師明示。”關續開口道:“洛州侯,有反叛的跡象。”馮枚驚道:“反叛?!”
關續擱了筆,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正是。老夫安插在洛州的暗探傳來消息,洛州侯如今正在秣馬厲兵,屢次派遣暗探來往于洛州、京師應天之間,刺查消息。老夫與其父自**好,對他也多番照拂,一旦他反跡昭彰,老夫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馮枚嘆了一聲,緩緩說道:“恩師,您應當清楚如何取舍。洛州侯再如何兵強馬壯,他畢竟占據的只是一州之地,難以對抗把握大義的朝廷。”關續聞言頷首道:“這老夫自然知道,只不過一旦他真正反叛,老夫當如何自持?到時候少不得會遭到陛下貶黜。”
馮枚寬慰道:“恩師且放寬心,您還有在趙建高未反前將他抹去的機會。”關續雙眼一亮,笑道:“你是說——國察?”
馮枚拱手道:“恩師明鑒。”
“國察”是溫朝特有的制度,每年三月初三,朝廷會派吏部官員及巡按御史前往各地,進行對地方官吏的審核、考察。地方官員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只不過需要報備到吏部與都察院后,由這兩個衙門共同決定。
如今正是二月十八日,距離國察來臨還有十余日,足夠關續布局一番了。
……
……
靜安坊,佛來巷。
“父親為何要裝病騙那石英峰?”徐復荊不解地問道。徐鏡空喝了一口茶,淡淡說道:“病虎積威散,獼猴笑稱王。”徐復荊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正在此時,童伯走來,徐鏡空開口道:“去把我的《虎猴相戲圖》裝裱起來。”童伯應了一聲,隨即離去。
徐鏡空看向長子徐復荊,笑著說道:“你去寫信函,邀請關延明、蘇妙禪、劉疊巒今晚酉時往京西福海樓一聚。”
徐復荊應下,正要離去,又聽徐鏡空吩咐道:“讓關延明把馮散秋帶上,老夫想見見他。”
……
……
申時二刻,福海樓三層靜室。
此時尚無人到來,只有童伯站在樓下恭候。徐鏡空要宴請閣臣,童伯出天價包下了福海樓整晚,流水的銀子便花了出去。靜室的墻上掛著一幅畫,上面畫了一頭老虎側臥在地上,已然有病體沉疴之態。這老虎的身旁立著一只獼猴,望著老虎病懨懨的樣子手舞足蹈。
“看來是我來早了。”馮枚走下轎子,望著空無一人的福海樓說道。一位老者迎了上來,拱手道:“徐府管家在此恭候。”馮枚急忙還禮道:“原來是童伯。”童伯伸手道:“三層靜室請。”馮枚道了聲謝,向樓上走去。
一個身形清瘦、容色冷厲的老者很快也上得樓來。馮枚見狀出屋迎接道:“下官工部侍郎馮枚恭候劉閣老。”劉嶂聞言敷衍地“嗯”了一聲,徑直進了屋。
馮枚起身,又望向樓下。
果不其然,恩師關續很快也到了,馮枚行禮后將關續讓進了靜室。
“延明。”
“疊巒。”
聽著屋內毫無誠意的客套,馮枚不禁感嘆還是蘇寺生與關續有真感情啊。
一個紅頂小轎接踵而至,滿面和藹笑容的蘇寺生出現在了福海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