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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你……咳咳咳……你到底要做什么……”安沛泉的手腳被緊緊地綁在了一起,身子也被繩捆索綁,擺放在一方桌案上。他望著洪三東,頗有些有氣無力地問道。
洪三東一邊檢查著安沛泉身上的束縛一邊說道:“不是說了么?我要把你賣到窯子里去。”安沛泉羞惱至極,掙了掙身上的繩索,道:“你……你無恥!”
洪三東嗤笑一聲,道:“無恥是什么?能吃嗎?”安沛泉怒道:“你怎么總是想到吃?!”洪三東聞言,頗有些頹然地坐在了桌案旁,摸著安沛泉的手,道:“永州人,這輩子恐怕都得像我一樣想著吃了。”
“說話就說話,你亂摸什么?!”安沛泉說著又動了動,試圖避開洪三東的手。洪三東點了點頭,收回了手。
“你說,我們這些老百姓,在你們心里算什么?”洪三東望著安沛泉清秀的面容,笑著問道。“聽我爹說,你們這些當官的,當初都得是要讀了圣賢書,讀得好的才能當官。那句話叫什么來著?”
安沛泉沒好氣地說道:“學而優則仕。”洪三東贊賞地點了點頭,道:“對,就是這句話。可為什么,為什么你們當了官后,都把圣賢書拋在了腦后呢?”
“你們的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洪三東的聲音陡然擴大了數倍,驚得安沛泉身軀一顫。愣了半晌,洪三東頗有些后知后覺地道歉道:“對不起,我……我嚇到你了。”
安沛泉意外地看了一眼洪三東。
洪三東取下了頭巾,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是沒有道理的。我在永州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個農家發生的慘象。”
“爹餓得馬上要咽氣了,還不忘拉著兒子的手囑咐著什么。我當時以為他在交代什么不菲的產業,便有心湊上前去聽。”
“可你知道我聽到了什么嗎?”
說著說著,洪三東的淚水倏然而下。
“爹死死地拉著兒子的手,囑咐他待會兒等自己咽氣后吃了自己果腹。”
“都沒辦法了……都沒辦法了……”洪三東眼淚止不住地流,道,“但凡還有一點吃的,哪里用說這番話啊……”
安沛泉有些復雜地看了洪三東一眼,道:“你說的……是自己吧……”洪三東聞言意外地看了安沛泉一眼,拭了拭淚水,道:“你真聰明,不愧是讀過書的人。”
“我們老百姓真的特別羨慕讀書人。”
“為了換來《論語·學而篇》的一則,全家挨餓受凍,最終換來了孔老夫子的一句話。‘巧言令色,鮮矣仁。’”
“哈哈哈哈哈!”洪三東忽然間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沛泉費力地扭轉了頭,看著洪三東,一言不發。
“我抱著寫著那一句話的紙,哭了整整一天。”
“仁?義?禮?智?信?”
“溫?良?恭?儉?讓?”
“什么勞什子道理?!我連飯都吃不上!”洪三東忽然間大吼了起來。
“我連飯都吃不上!我……我想活啊……我真的……真的想活下去!”洪三東起身,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安沛泉想起身說話,可又忽然發覺自己依然被繩捆索綁,只能抻著脖子說道:“于是你便利用邪教,煽動百姓造反?”
洪三東又哈哈大笑了起來,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所謂的混源教,其實教義只有一句話。”
安沛泉道:“什么?”洪三東起身坐下,道:“我洪三東能讓大家吃上一口熱乎飯。”安沛泉聞言一驚,道:“就這么簡單?”洪三東慘笑道:“就這么簡單。”
安沛泉暗自咂舌。
洪三東摸了摸安沛泉的頭發,道:“我之所以要為袁刺史討一個公道,就是為此。自他來到永州的那一刻起,真的把永州百姓當作了自己的兒女,盡心呵護。”
“朝廷卻如此絕情,連一個謚號和追封都不肯給。”
安沛泉疑惑地問道:“你不是會倭國的法術么?為什么不用在他身上?”洪三東道:“用過了。”安沛泉道:“用過了?!”
“嗯。”洪三東毫不隱瞞。
“我用了四十年的陽壽,換得他和安沛漣歸來。”洪三東淡淡地說道。安沛泉道:“那他人呢?”洪三東面色一沉,緩緩自袖中取出了一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