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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大夫,你想做沈一貫?”方應識一語道破天機,眾人精神俱是一振。要知道,浙黨最揚眉吐氣的時候便是沈一貫擔任首輔的那幾年。
上有沈一貫呼風喚雨,下有方從哲緊密配合。可自溫朝建立后,浙黨的勢力范圍一縮再縮,在溫代宗之時,浙黨正式宣告解散。
這些浙江籍官員平日里在朝為官,看著齊黨、荊黨團結一心,心中不泛酸是不可能的。聽方應識說完,眾人都將飽含期冀的目光投向馮枚。
馮枚的地位太特殊了。
要知道,當今陛下在東宮時最信任的便是朱酌與馮枚二人。陛下登基后,封了朱酌為太傅,可對馮枚的封賞卻遲遲沒有到來。
這說明什么?
說明這將是個大獎。
馮枚年輕有為,又圣眷正濃,他科舉后入選了庶吉士,等個二三十年定然是要入閣的。馮枚笑了笑,道:“龍江先生何等人物?馮某只能神往罷了。”
沈一貫,字肩吾,號龍江。
“神往?”
眾人歡欣鼓舞起來。
“神往”兩個字說的好,這顯露出了馮枚的野心。翻譯一下,馮枚的話便是這般意思:“我眼下雖不能與沈一貫相提并論,但那卻是我的終極目標。”
眾人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馮枚自袖中摸出了一份奏疏,道:“這是本官擬的奏疏,還請諸位一觀。若是贊同,幾位大可以與本官聯名上書。”
肖岫先取過一看,道:“下官愿意聯名!”幾人看了,道:“下官等皆愿聯名!”之所以這么簡單,乃是因為這份奏疏是馮枚為了保舉于謙、王守仁、沈一貫、方從哲、張煌言幾人進入功臣祠所寫。
當然,這份奏疏被眾人視為朝廷機密,自然而然地跳過了方應識。馮枚等幾人都署了名后,他捧著奏疏,緩緩走到了依然在大吃大喝的方應識身旁。“方先生,請你也看看。”馮枚笑著將奏疏遞了上去。
眾人都是一驚,方應識眼神中也閃過了一絲錯愕。“大夫,這……這恐怕不太好吧……?”肖岫試探著問道。馮枚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我都是同鄉,一入官場深似海,不信任同鄉,還能信任誰?”
方應識眉頭跳了跳,放下了手中的雞翅膀。待他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便接過了馮枚手中的奏疏,就這么看了起來。
良久,方應識道:“如果以此封奏疏遞上去,必然會被留中不發。”尹師盛輕咳一聲,道:“肖郎中,你怎么請來這么一個口不擇言的瘋子?”肖岫也嚇了一跳,急忙對著方應識低聲喝道:“你怎么回事?!還不快向馮大夫致歉?!”
方應識卻一言不發,只是直直地望著馮枚的雙眼。馮枚輕聲一笑,收回了奏疏,道:“那依方先生看,怎么改合適?”
眾人又是一驚,馮大夫竟然真的聽信了方應識的話?!
方應識也是一愣,隨即臉色變得紅潤起來,道:“劃去方從哲的名字。”“什么?!”眾人對視了一眼,大理寺少卿陳符已經冷笑起來了。馮枚坐回椅子上,道:“本官愿聽方先生高論。”
方應識道:“我朝編寫《明史》之人乃是東林余裔,對浙黨中人多為謗毀之詞。沈一貫公認的功績便是破獲‘妖書案’,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好評,而惡名卻有不少。”
“此外,東林黨對方從哲則多是諷刺之詞,極力強調薩爾滸一役中方從哲之識人不明,絲毫不提功績。”方應識為自己斟了杯酒,道,“如果保舉方從哲,可能會出岔子。這是馮大夫重建浙黨的第一步,應該不想失敗吧?”
馮枚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他自袖中摸出了另一份奏疏,遞到了方應識的手中。待方應識看完,他面容有些驚愕地望向笑吟吟地馮枚,道:“你早就算到這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