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王雁冰的說法,張叔并不認同。他瞇著他那雙小眼睛,揪著下巴下面稀疏的山羊胡,語速平緩卻毫不客氣的提出了不同的觀點:“為什么不能問鬼神?國之大事,在祀在戎。我們祭拜鬼神,祭的是祖先,拜的是天地,延續的是香火血脈,反省的是個人得失。更重要的一點是,鬼神使人有敬畏之心。人若是沒了敬畏,只靠著律法的約束,遲早是要出大亂子的。”
此等說法,無異于是在挑戰王雁冰所受的現代教育,自然也就遭到了他無情的駁斥:“什么是鬼神?有嗎?你抓出來一個給我看看!張叔,人不能越活越回去,這都什么年代了?別抱著你那些陳腐的觀念不放了!我們現在講科學!科學!科學是可論證的!懂嗎?”
張文的胡子一撅一撅的,顯得有些滑稽,表情卻異常的嚴肅,一張口就噴出一大片唾沫星子,牙齒上粘著的菜葉都在彰顯著他的憤怒,毫不遲疑的懟了回去:“呸!你個王八羔子,念了幾年洋書,長出息了是吧?你也配說科學?那你知不知道科學是有邊界的?能夠論證的是科學,那論證不了的呢?一張嘴就否定了科學的局限性,你這種狗屁說法,很不科學!”
王雁冰黑著臉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有心啐回去,顧及到對方到底是一個老人家,一低頭狠狠的啐在了地上,嘴巴里也開始不干凈起來:“虧你活了這么大歲數,都活到狗身上去啦?倚老賣老是吧?神呢?鬼呢?你不是要敬畏嗎?你不是本事大嗎?弄出一個來,我也敬畏一下!來呀!”
大概是氣急了,張文突然抬手指向了王雁冰的臉,連珠炮似的說:“看你面向,不到三歲就死了爹吧?你家里還有個姐姐,怕是早就送人了吧?七歲那年去河里洗澡,若不是有人搭救,恐怕你也就死了吧?我之前沒見過你吧?來!你來告訴我,這特么是什么狗屁科學?”
這一連串的發問,聽的王雁冰一愣一愣的。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成為傳奇,苦難還沒有成為炫耀的資本。這些事情關乎**,出于自尊,他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張文怎么可能會知道?正因如此,王雁冰一時有些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到王雁冰被問住了,張文一甩衣袖,把手背在身后,把頭轉向一旁,作寂寞高手狀。只是,身為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他的這副做派并沒有顯得多么高深,反倒顯得格外可笑。
如果說,這一次的爭執只是讓王雁冰的某些觀念有所動搖,那接下來接連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則徹底撬動了王雁冰固守的信念的根基。
張文會有意無意的說出一個地點,而王雁冰往往能從那些地方獲得一些收獲,或是一疊別人失落的鈔票,或是別人無意中丟掉的一些值錢的物件。
正因如此,當到了魔都的時候,王雁冰的模樣并不寒酸,換了一套新衣服不說,甚至還有足夠的錢財租下了一間房子。也就是在搬進出租屋的那一天,看著并不溫馨的落腳點,想到從小到大的遭遇,王雁冰誠懇而認真的在張文的面前跪了下來。
“叔,我想發財!我想發大財!”
看著面前這個孩子,想到那兩包救命的泡面,張文沉默良久,終于沒有拒絕,只是嚴肅的問:“孩子,你命格不夠,要付出的太多,我怕不值得。”
王雁冰重重的磕了兩個響頭,毫不遲疑的說:“我想發財,不惜一切代價。那種日子,我再也不想過了!你就幫幫我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