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笑容,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個人魅力的展現。可只有王雁冰才知道在那一刻自己笑的有多么的認真。
因為,他是真的謙卑。因為,他的人生,真的開了掛。
開了掛,就該受到懲罰。開了掛,就必須受到懲罰。那個別人眼中羨慕不已的家庭,那個先天不足的兒子,就是對自己的懲罰。
令山南麓,與南郊公園隔山相對的密林深處,有一條崎嶇蜿蜒的小路。小路盡頭,有一棟富麗堂皇的別墅,別墅前的院落里,長著一棵大柳樹。
這片山林,是王雁冰幾年前承包下來的。此時此刻,他正坐在一樓客廳里那寬大奢華的沙發上,眉頭緊鎖,滿臉疲憊。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冬日。
那一天,天氣正冷,凌晨時還下起了大雪。王雁冰拎著干癟的蛇皮袋子,哆哆嗦嗦的穿行在縱橫交織的街道里,想要找個地方御寒。
黎明時分,在火車站前的廣場上,他突然看到雪地里倒著一個人,過去一看,是一個體態消瘦滿臉油污的老爺子。這老爺子也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渾身上下,已經沒有多少熱乎氣了。
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又剛剛遭逢大變的熱血青年,王雁冰連想都沒想,脫下自己淡薄的衣服就裹在了老爺子的身上,然后把他拖進了車站前面的地下通道里。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時節,王雁冰光著膀子在路燈下面瘋狂的砸門,廢了好大功夫,才從一個好心人那里討來了一壺熱水,兩包泡面。然后,他就靠著這微不足道的東西,生生的把老爺子救活了過來。
老爺子姓張,叫張文,江北張家張武的長兄。事實上,王雁冰并不知道什么江北張家,他只知道從那時開始,自己就和老爺子一見如故,稱之為張叔。
張叔,那是多么精彩的一位長輩啊!他那瘦小的腦袋中,智慧如海,他的所見所識,堪稱淵博。即便是已經從大學畢了業,又正是自命不凡的年紀,可是面對張叔,王雁冰始終都有一種小學還沒畢業的錯覺,而張叔,正是那個滿腹經綸的師長,讓他既敬且佩。
二人結伴同行,一路東進,關系日漸融洽,王雁冰收獲頗多。
直到那一天,二人說起唐絕句,說起李商隱的《賈生》,說起鬼神,才爆發了第一次的爭執。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王雁冰有感于自己的際遇遭逢,更痛心于自己的懷才不遇,對統治者的荒唐舉動大加貶斥,說到激動處,手舞足蹈,唾沫橫飛,恨不能穿越歷史長河,狠狠的甩過去幾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