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離開阿斯加德,北歐眾神便如同拙劣的演員一樣,表演難以入眼的丑劇。他們的眼睛盯著我的王位,口里罵著對方,手里握著鋒利的劍,心里養著冰冷的蛇。”
“就在我徹底厭倦這些蠢貨的時候,洛基如同瘋子一樣,開始了眾神皆知的惡作劇,他誘騙青春女神,他剪掉托爾的妻子的金發,他把托爾置于險地,他在眾神酒會上耍酒瘋大罵眾神,他甚至慫恿我的兒子去害另一個兒子,并導致我欽定的接班人博德爾慘死。”
“我如同劇場中唯一的觀眾,看著他們群魔亂舞,最后愕然發現,因為洛基的存在,這幫蠢貨竟然團結一致,共同針對洛基,把一切的不滿,把北歐所有的罪與惡,都灌輸到洛基的身上。最終,事情發展到,我要么選擇洛基,要么選擇洛基之外的所有北歐眾神。”
“我選擇北歐眾神,放棄洛基。”
“我至今不明白,到底是命運決定了北歐的黃昏,還是我決定了洛基與眾神的關系,或者是眾神齊心協力把洛基推到對面,你有答案嗎?”
蘇業閉口不言。
奧丁繼續道:“關押洛基之后,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如果我能回到過去,在父親死后、在獲得智慧與看到未來之后,走另一條路,成為另一種神王,整個北歐神系,會不會是另一個樣子?你說呢?”
“當你想要問我這個問題,就證明,你得到的不是智慧。”
“那是什么?”
“是知識。”
“知識和智慧的區別是什么?”
“智慧,是知識背后的知識。”
“我不懂。”
“知識就像是我們在道路上行走,奔跑,跳躍,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我們腳下的道路、兩旁的路標和我們最終的目標,是擁有智慧的人,一點一點修建的。知識與智慧的區別,就是走路人與修路人的區別。我們在道路上走多了,往往誤以為自己也能夠修建通往任何地方的道路。我們要么繼續假裝自己擁有智慧,要么俯身修建自己的道路。”
“我大概明白了,當我獻祭右眼獲得知識后,我根本沒有足夠的智慧駕馭無窮的知識,所以我才迷茫。那么,你能告訴我,如何才能獲得智慧嗎?”
“思考,思考自己的思考,是通往智慧的唯一途徑。”
“我不懂。”
“我們承認自己不懂,坦然接受這種不懂,之后追尋真理,便是智慧的開啟之時。”
“我應該早一點遇到你。”
“你遇到過亞里士多德,遇到過柏拉圖,遇到過蘇格拉底,遇到過泰勒斯,他們都是更早的我。當你相信黃昏與命運的那一剎那起,你就相信,命運才是至高無上的。但實際上,智慧遠遠凌駕于命運之上。”
“在我的生命中,命運的確凌駕于智慧之上。”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就心甘情愿,讓你的子孫后代和你一樣,像野獸一樣,永遠生活在命運的陰影之下?”
奧丁愕然。
“你聽說過特修斯之船嗎?”蘇業問。
“聽說過,如果一艘大船,每壞掉一塊木板,就替換掉一塊,當船的每一個部分都被替換完畢,那這艘船到底是不是原來的那艘船?從而衍生出許多問題,比如如果在替換完最后一塊的時候,才是一艘新船,那么在最后一塊沒有替換的時候,還是舊船?一塊木板能決定一整艘船的新舊?這些問題,很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