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怔了一怔,即刻拱手稱命,復又匆匆上馬,所謂來得快去得也快。
而周圍文武,除了一個許景衡外,如何不曉得這位官家平素面癱,輕易不怒不笑,而今日先怒后笑,復又沉默不言,卻是即刻讓諸位聰明人各自小心了起來。
“官家安心。”停了半晌,見無人敢開口,這次計劃理論上的總執行人王淵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小心應付。“丁進既然來了,此事便已經成了,而韓世忠素來急躁,臣卻知道他是個有本事的,八百騎兵,足夠他施為的。”
“朕比你更清楚韓良臣的本事。”趙玖負手開口,卻是終于恢復了往日形狀。“但是思及昨日言語,可見任重而道遠啊!”
群臣各有所思,儼然明白官家昨日言語指的是哪句話。
日頭偏西,王德辛苦率八千兵馬趕到朱皋鎮,然后匆匆下令圍定此處。而此時,鎮中卻一如所有人想的那般,韓世忠早已經平定了此處紛亂!
沒辦法,真不能太瞧得起這些起勢不過半年,什么正經仗斗沒打過的盜匪,一切都如韓世忠想的那般,他自領八百騎來到鎮外,然后換上自己的旗幟儀仗,忽然馳入,鎮中居然毫無反應,甚至連指揮中樞在那里都是路上一鞭子抽下去問來的。
然后韓世忠一個人沒殺,便輕易俘虜了丁進手下的所有中軍大將,再然后可能是因為沒殺成人的緣故,他就開始在街上有系統的殺人了。
從丁進的弟弟、同族開始殺,殺完了親戚就按中軍名單殺部將……反正趙官家都說了,不能讓劉光世蒙不白之冤的,而等到王德到達,鎮中居然已經清洗過半!
“胡兄弟!”
正殺得興起之時,韓世忠忽然見到一人隨成閔而來,卻是暫時中止行刑,并即刻起身,難得正經拱手行禮。“胡兄弟安好便可,否則為兄必然余生難安!”
胡寅看著街上一排人頭,和一群瑟瑟發抖的丁進部盜匪首領,只是微微蹙眉,然后便拱手向前:
“韓太尉,若以前次擅自退兵論罪,卻只可殺軍官,不可擅自牽連……更不許屠鎮!”
“兄弟說笑了,官家就在后面,如何能輕易屠鎮?”韓世忠趕緊應下,照他這意思,似乎要不是趙官家就在身后不遠,他還真就屠了。
但胡寅得到許諾,也不再多言,而是順著韓世忠邀請與對方并排坐到了街中備好的椅子上。
雙方坐定,韓太尉熱情不減:“兄弟,昨日我聽官家說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已受震動,也覺得若是如此天下就能太平,不料今日卻居然見到一位不惜死的文臣,著實讓哥哥敬服。”
且不提胡寅歷史上一個湖湘學派的奠基人,被一個二十年的西軍老軍痞這般哥哥弟弟的叫著如何別扭,只說此人聞得這番言語,卻不禁皺眉:“太尉莫非以為官家的意思是,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但文臣可以惜死,武臣可以愛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