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這韓太尉確實改下軍令,赦免余眾,封鎖府庫,安撫其余士卒,待王德引大軍入鎮,卻又主動移交金牌,然后方才邀請胡寅單騎向東,幾乎孤身去面見趙官家。
待到行在,見了等到道旁的官家和眾文武,居然尚未日落。
而韓世忠也依照胡寅的勸告,主動拱手請罪,將自己今日種種作為與小心思,還有胡寅的勸告一五一十說與趙官家來聽。
對此,趙官家當然是喜上眉梢了……正所謂人不知足,之前整個御營就沒有能打仗的,有一個韓世忠能打仗他自然倚仗為腰膽,現在若是還能聽勸,稍微嚴肅軍紀,改改那些亂七八糟的毛病,那當然更加無話可說。
而趙官家欣喜之余,也是按照原計劃將丁進部盡數劃歸韓世忠統帥外,還專門下令將繳獲的所有金器盡數賞賜給了對方,書籍則全部賞賜給了今日同樣讓人驚喜的胡寅。
到此為止,丁進之亂幾乎是一日而平,趙官家以下,行在眾人也都紛紛釋然起來。
“如此,諸位可還有別的言語?”夕陽之下的淮河畔,趙玖環顧左右,只覺渾身泰然。
“臣殿中侍御史胡寅,尚有一份彈劾札子!未及成文,還請官家許臣口述!”就在這時,居然是今日主角一般的胡寅再度生事。“此事早懷于臣腹中,只是之前為御前近臣不好擅言是非,今日為御史,卻不得不言了!”
“胡卿請說。”趙玖自然沒理由拒絕,正如對方所言,人家已經是御史了嘛。
“臣彈劾御史中丞張浚近日有兩大過!”胡寅一開口便引得行在上下眾人目瞪口呆。“其一,因為知道官家愛護韓太尉,所以行軍途中負責整肅兩岸軍紀的張憲臺屢屢包庇韓太尉的御營左軍,而嚴苛御營中軍,以至于淮北百姓深受其擾,淮南軍心屢屢懷怨!”
趙玖看了看可能是第一次在自己身前顯出慌亂之態的張浚,莫名的居然也有了一絲慌亂之意。
“其二,張浚仗著圣眷,自稱心腹,又因為舉薦用人無不允許,近日屢屢有荒唐之舉,其人自帶一白本,攜木炭,遇中意之人,便輕易書姓名來歷于本上,然后必然口呼與你好差遣,至于行在上下皆呼‘升官本’!”胡寅說到這里,難得氣憤顯露。“官家,臣不是彈劾張浚借舉薦之名,勾連結黨,使人只知有憲臺,而不知有陛下。因為臣素知其人輕佻冒失,有此舉止,只是性格使然罷了。但堂堂國家選才,哪能也如此輕佻?正經人,難道有整日抱著一個本本,到處記下別人的好處壞處,然后以此來決斷人家前途的嗎?!”
御帳內鴉雀無聲,張浚本想請罪,聽到最后卻反而不敢上前認罪。
而趙官家可能是被夕陽直射,以至于額頭虛汗迭出,面色緋紅不定……隔了許久,方才扭頭去問楊沂中:“丁進尚在吃飯嗎?”
楊沂中毫不遲疑,即刻出列,嚴肅拱手做答:“正要官家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