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從今日起,廢三衙,權責盡歸御營,楊惟忠、閭勍二位改御營副都統制,而御營又屬西府樞密院,并將兵部下的職方司、吏部下的三班院、審官西院,一并移至于樞密院下,并以職方司掌機密文字、參贊軍事,而御營正副都統制、職方司參軍與諸前線留守、制置使、經略使、安撫使、鎮撫使,以及軍中建節者,皆可隨樞密使御前議論軍事。”
眾人微微一凜,這就是真正的權責合一了……大宋百年軍權分制的設計,被眼下局勢給逼得重新歸一。
只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其四,內侍省與入內內侍省權責重疊,又有之前六賊多出身閹宦的教訓,再加上國家危難之時,也不宜擴充內侍,就此合為內侍省。內侍省中間也簡潔些,一個總領的大押班,以藍珪充任,繼續負責禁中機宜文字,一個副的大押班,以揚州太后那邊的邵成章充任,其余皆降為押班,依舊領各處差遣如故。”
“其五,御前班直單獨列出,設一御前統制,以楊沂中為任,一副統制,以劉晏為任,隨御營諸軍直屬于朕。”
這兩個就更無話可說了,唯獨馮益回歸沒有絲毫動搖藍珪的身份,倒算是有趣。
“這是幾件議論好的大事,而至于御史臺、學士院,本就簡潔,自然不變,依舊與東西二府一般一起直屬于朕。”趙玖言至此處,語調放緩,若有所思。“其實,后面還有各軍州知軍、知州、通判,邊郡的知寨、城主,還有各路轉運使、經略使、安撫使、制置使、鎮撫使,依舊有權責不明,過于注重資歷,使得名稱不一,職能重疊累贅的嫌疑,朕也有意更改。唯獨時間倉促,再加上行在剛剛要定下來,所以也不好動搖地方,只能放在往后慢慢來論……暫時就是這樣。”
眾人不再猶豫,即刻紛紛出列,然后在四位相公的帶領下,嚴肅俯首,行大禮而對,而內侍省大押班藍珪也即刻呼喊平禮。
“諸卿稍緩,朕還有一點心里話要給大家說。”藍珪話音剛落,御座中的趙官家眼見著眾人起身,卻沒有讓人各歸隊列,而是再度出言,卻是讓人頗為意外。
“當先一個,朕一定要在方城山朝議,而非等到進了就在眼前的南陽再論,其實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快刀斬亂麻,望諸卿就此切掉靖康以來行在中的種種是非、恩怨、政爭、獎懲。”趙玖緩緩嘆道,卻又盡量提高了音調。“咱們務必輕裝上陣,在南陽重新開始……也正是為此,才一定要在此處處置范致虛,并使東西二府宰相正位。”
“官家用心良苦,倒是臣等思慮不周。”之前覺得趙官家行事操切的呂好問稍微一愣,然后趕緊第一個認錯。
汪伯彥、王淵更是徹底松了下來。
“且待朕說完。”趙玖抬手制止了對方。“接下來一個,關于宋金之間,戰和之事朕已經在八公山說過了,不許議和,直到一方亡國滅種……但以此為基礎,還有兩句話卻一定要額外認真說給諸位聽……好教諸卿知道,金人一個萬戶就將京西弄成這樣,可現如今金人足足二十多個萬戶擺在那里,所以金人兵馬雄壯,是切實之事;而與此同時,大宋連戰連敗,先丟河北,河東,再有靖康之恥,之前剛剛京東、京西、關中又一起再潰,我軍虛弱無力,無法野戰,也是事實。”
“非只如此,金國立國不過十七載,連破遼宋萬里大國,一時稱雄天下,氣焰囂張,宛若無敵;而我大宋去年才被人破了首都,丟了百年積蓄,連天子都被人擄走了一雙,朕輾轉各地,見多少富庶軍州一經戰亂便殘破不堪,無數百姓流離失散,各處死傷枕籍,又有不知道多少野心之輩,趁勢而起,動搖地方,亡國之危非是虛言。”
帷帳之中,瞬間鴉雀無聲,只有南風卷動帷帳,帶來簌簌之聲,與趙官家的言語相合。
“然而,宗留守拒敵于滑州,岳飛、張榮破敵于梁山泊,韓世忠、張俊卻敵淮上,李彥仙又剛剛克復陜州,到底是讓天下人看清了,金人也是人,與宋人一般形狀,是人就可勝,是人也就可敗……與此同時,我們的人口、財帛、文華、制度遠勝于對方,更是毋庸置疑!”
“所以千言萬語,只兩句話而已。”趙玖嚴肅揚聲而言。“一則時局再艱難,大宋也總是有辦法的!萬萬不可言棄!二則,雖宋金之間已經交戰三載,可自朕以下,諸卿須做好準備,還要有十年、八年,乃至于死后方成功之志!這是國戰,不可希冀于僥幸!”
四位相公一聲不吭,帶頭俯首再拜。
而趙官家說完這兩句話,似乎是累到了一般,干脆起身拂手:“今日到此為止,其余雜事,咱們明日便動身去南陽路上再分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