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被胡明仲架住了?”劉子羽這才微微動容。“如此,為何不堂而皇之壓一壓?你自是中丞,他自是下屬,又是你交情上的后輩,名正而言順……”
“這便是另一個無奈之處了。”張浚帶著酒氣以手指天。“官家看著呢……我與胡明仲俱為近臣,同屬官家心腹,而之前胡明仲又以公事彈劾過我與韓世忠,我此番若這么做,在對我隆恩如山的官家眼里又算是什么?怨懟不能有,可挾私報復就行了嗎?便是薦胡明仲個好位置,把他推出去,你以為以咱們官家的精明,難道就不明白?”
劉子羽左思右想,也覺得無奈,因為這件事的三方形成了一個套環,兩個解扣,最后都回到了官家手中。
“兩位相公好手段,這是想明白了官家心思,專門用了胡明仲這個精妙人選。”劉子羽沉默許久,方才一聲嘆氣。“但忍一忍又何妨?別人巴不得被架在御史中丞這個位置上的。”
“彥修忘了我的志向嗎?”張德遠再度飲下一杯,復又連連擺手。“我是川人,那日潁水畔官家說出讓我們做武侯的話語后,我便立志此生要做諸葛武侯的!國家淪喪,別人都在為國效力,我如何能在此空置?”
劉子羽聽到這里,之前稍許厭煩之意頓時消融,反而肅然起敬起來:“如此,德遠意欲何為?”
“我想主動棄職,學趙元鎮(趙鼎)那般外出經略一方。”張浚干脆答道。
劉子羽倒是沒有意外,只是微微苦笑:“你當日勸我眼界抬高,讓我留在中樞,自己卻要跑走……”
“勸你留在此處是你留在此處有用,襄陽一事不正驗證了我的言語嗎?”張浚不以為然。“而我此時求去,正是我留在中樞并無大用。”
“道理總是你的。”劉子羽苦笑愈甚。“那你準備去何處?”
“我估摸著再過一兩月,關中就該有人出來收拾局面了……足足七八個統制,總有一兩個或豪橫或忠勇人物的吧?”
“這是自然……你要去陜西?”劉子羽微微蹙眉。
“我要去川陜,”張德遠更正道。“官家最忌諱文臣領軍務,我此時若求陜西,官家必然不許……但我本是蜀人,自求往蜀地安撫,仿效趙鼎立足淮南支撐張伯英(張俊)一般立足川蜀支援關中,官家卻是無話可說的。”
“然后待關中出了橫豪人物,便做你的張伯英?”劉彥修若有所思。“道理是通的,但還是有幾個疑難之處……官家讓你看照韓世忠,你走后,誰來應韓世忠?”
張浚愈發苦笑:“這便是我求去的另一個緣故了,韓世忠乃是距離南陽最近的一員方面大將,官家整日腰膽腰膽的,自己看顧便好,哪里還要我來看顧?此一時,彼一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