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曉得孔彥舟為何要壞咱們相州人的名聲?之前見他起勢,還以為這鳥廝改了性子呢!今日看來,卻還是當年相州老家時的無賴模樣!”素來跳脫的張顯更是破口大罵。
岳飛微微瞇了下眼睛,儼然若有所思,卻并未多言。
且說,孔彥舟雖然是京東本地軍士出身,但和那個曾與岳飛對刀的李成一樣都是河北人,是犯了法流落到南方從軍的。而且,正如張顯憤憤不平中透露的那般,孔彥舟的老家不是別處,正是相州,所以岳飛軍中多有認識他的,再加上他的駐地兗州偏北一些,所以很多相州流民也都投奔了他。
更有甚者,由于這層老鄉關系,加上岳飛名頭大、起勢早,而孔彥舟治軍也有幾分手段,雙方轄區又近,所以后者一度有過‘小岳飛’的稱號……據說,便是張所重用此人也有幾分相關緣由。
“岳鎮撫,現在怎么辦?”眼見著岳飛不說話,李逵便是再精細也不免焦急相對。
“先暫駐平陰。”回過神來的岳飛終于開口。“盡量收攏兵馬,匯集兵力,并好生防備,以防金人趁勝來攻,關鍵是要速速找到張鎮撫(張榮)……”
岳飛既然開口,周圍人便如同得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氣,然后各自行動起來。
而接下來,一日內諸事居然全都順利,潰兵紛紛聚攏起來不說,敵軍也并未追來,非止如此,到了傍晚時分,便是張榮也有了確切訊息,乃是被金人射中大腿,不敢輕易走小路,只能讓人推著沿著濟水邊的暗溝走走停停。
岳飛不敢怠慢,便讓湯懷守城,自己親自帶著張顯還有李逵引數踏白軍連夜前去相迎,但見到張榮后,此人卻不愿入城了。
“打的這般窩囊仗,俺哪有臉去什么平陰城主持局面?”張榮坐在一輛板車之上,枕著一堆干草,一條腿被綁在一根木板上,額頭上又裹著一條發汗的白巾,再無往日昂然姿態,見到岳飛和李逵后更是將頭扭了過去。
“一時勝敗而已,何況是金人偷襲,又有孔彥舟臨陣倒戈,張兄不必耿耿于懷。”岳飛無奈上前握住對方臂膀相勸。“而如今情勢不明,我猜想金人斷不會只從濟南來的,沿河各處大軍說不得說到便到,屆時大局還要兄長處置;而孔彥舟既叛,濟南府、兗州又連成一片,東平府首當其沖,張兄現在不去主持局面,此處局勢又如何?”
張榮連連搖頭:“你說話越來越文縐縐了……其實,東平府的事情鵬舉你不用擔心,俺生在梁山泊,長在梁山泊,金人也好劉豫、孔彥舟這種賊廝也罷,俺便是拼了命也不許他們糟蹋周邊。但說到什么大局,俺今日卻無能為力了……”
岳飛當即還要再勸。
“鵬舉兄弟不要說了。”張榮搶在對方之前開口道。“你是個有志氣、有能耐的人,不然也不會在濟州學著作什么詞讀什么書了,這俺都知道。可說到底,俺卻只是一水賊,沒法跟你比的。可恨當日走了運道打贏了一仗,又受了趙官家的任命,自己也腦子進了水發起脹來,真把自己當成什么抗金名將了……這一戰到底是讓俺看清了自己能耐,多少兄弟盯著俺的大旗來投靠,一朝死傷無數!如何有臉再去陰平主持局面?”
岳飛心下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卻不好開口,而李逵是個精細的人,卻是適時上前拱手作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