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張榮眼見著李逵出面,卻是趁勢將自己想法說了出來:“李逵兄弟,若還當俺是個首領,便聽俺的命令,隨岳鎮撫去陰平主持局面……告訴那些兄弟,梁山泊和東平本地的整理起來后,便護送著東平府北面的百姓往梁山泊跟前找俺匯集,俺靠著梁山泊,再難也能保他們;至于其余這些日子來投靠的好漢,都由你暫且收著,收完之后也不要來尋俺,只聽岳鎮撫安排就是。”
李逵本就是為這兩句話來的,所以干脆一拱手便應了下來。
見到對方如此姿態,張榮情知道自己確實失了這些外來人的人心,也就更加覺得沒趣……唯獨岳飛這里,強要人家斷后,又要人家給收拾爛攤子,這位梁山泊大首領實在是覺得對不住,就靠在板車上想拉著對方手說幾句貼心的話。
但是思來想去,一來肚子里著實沒啥墨水,二來確實羞愧,三來左思右想始終覺得人家啥啥都比自己強,讀書作詞倒也罷了,連濟州那邊的生意出息都比東平強,于是乎到底是無話可說。
最后,為了不耽誤對方時間,這張大首領不過是學著江湖中最流行的姿態,也就是握住對方雙手,道一聲保重罷了!
二人就此分離,且不提張榮江湖做派,一戰而興,一戰而沮,只說得了張榮言語,有了處置名分之后,岳飛、張顯、李逵三人便又引踏白軍匆匆折返,而其中岳飛一路板著臉無言,倒是讓隨行人多少有些忐忑。
而待入得平陰城內,其他人自去休息,張顯窺的機會,卻是在衙署后馬廄中系馬時,忍不住借著單獨相處的機會開口相詢:“兄長今日從聽到軍情后,就一直心情不順,可是在憤恨孔彥舟那賊廝丟了咱們相州人的臉?還是覺得張榮這一仗敗的太慘,東平的局勢不好收拾?”
“孔彥舟自然活該千刀萬剮。”私下對著自家兄弟,岳飛當然沒什么好遮掩的。“但這種人從張邦昌、范瓊、劉豫之后,絕不會少,說不上憤恨;東平局勢自然也是值得憂慮的,但金人既然南下,怕整個中原都要大壞,國家生死存亡大局擺在那里,如何又會對東平一地有所計較?”
“那就是還記著大嫂的事情?”張顯小心翼翼。
岳飛微微一怔,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
而張顯看到如此,卻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嘴巴子……話說,做上鎮撫使后,岳飛終于有了足夠人手,再加上河北局勢大壞,他便先后托人、遣人去尋自家與諸兄弟的家眷,然而前后十八回,終于在上個月將河北相州的家眷取了過來,卻發現自己老婆早在一年前便棄了自己老母和幾個孩子,獨自隨娘家一起渡河南下了。
換言之,岳鵬舉被人甩了,而且一年多了,很可能早就被人綠了……這種事情放在別的男人身上,估計能嫉恨一輩子,便是放在里也是妥妥的送女,是要被掛起來批判的。
然而,岳飛此時聞得這話,反而難得一笑:“我自然恨她無情,但彼時局面,人人求生,我先棄她在那種火坑里,又能怪她如何?只是她畢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逃便逃,卻不該扔下我老娘和兩個孩子……這才算是失了節……而如今老娘在濟州安頓好了,這事反而不必多理會,以后得到訊息,看她過的好不好,送她一些錢就是。”
“大哥說的是。”張顯趕緊敷衍了過去。
“不過我今日確實有一個憂心難解之處,還有一個憤恨難平之處。”岳飛說完那閑話,眼看到自家兄弟不信,卻也不做解釋,只是在馬廄立住,然后摸著身前戰馬頭顱微微嘆氣,將自己一整日心情不佳的緣故交代了出來。“憂心的是,金人一旦南侵,必然是二十萬大軍全面出擊,然后至少一路主力指著南陽去的,而今日濟南有一路潛渡的并不可怕,怕就怕其他各處也有,然后前線各處一起崩壞,致使大局艱難。屆時,咱們濟州區區一萬多人,還靠在前面,又要守城,又要作戰,怕是根本難以周全……以前總覺得自己兵少,使得力氣不足,心想著若是能管一個軍州,領著上萬人就好了,而現在官家破格讓我做了一任鎮撫使,領著一州一軍,卻可能還是獨木難支,甚至可能不能保全地方,不免心中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