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天下名城,城池堅固,且由于這年頭特殊的黃河地理情狀(下游分叉成四五道),與大名府連成一片,金人占據這兩處,便能牢牢把控黃河要道了,而這種情況下,挨著黃河的濮州得失其實已經沒了意義。
于是,岳飛便力邀李寶隨自己一起棄了濮州,趁勢向西面支援敵情不明的滑州、東京而去,而李寶身為黃河上討生活的京東本地豪杰,本是恨極了金人,又見岳飛兵馬不俗,便也慨然相從。
且說,岳飛引軍一意向西而來,對濮陽西面的戰局其實并不知曉多少,真真是拿來命去蹚。而遠在南陽的趙官家,在初期的混亂之后,此時卻是終于從各處匯總的情報那里得知了一個大概情形。
“如此說來,金人是分五路,一起渡河突襲?”
豫山大營之中,趙玖望著粗糙的地圖看了許久,然后試探性的在地圖上摸索著朝劉子羽詢問道。
“東面兩路,阿里偷渡濟南,訛魯補強渡濮州,全部得手,并突襲攻破了南京(商丘),張資政殉國,京東兩路不說再度淪陷,也事實上被應天府(商丘)隔絕;中間兩路,耶律馬五從滑州、完顏拔里速從鄭州西面的汜水關,一起突襲,試圖包抄東京,卻分別受阻;最西面一路完顏撒八試圖突襲李彥仙,卻被河東紅巾軍事先發現,反而聯合大小翟在解州誘敵深入,設伏成功,直接擊敗了對方?”
“應該就是如此了。”劉子羽沉默了一下,坦誠相告。“其實大略皆在樞密院預料中,京東張資政處最弱,而東京宗留守處最強……唯獨張資政受突襲,倉促之下殉國而去,算是一大失;而李經略那里能逼退對方,卻是意外之喜。而現在的關鍵乃是完顏粘罕、完顏婁室、完顏兀術、完顏撻懶四人俱在何處?會不會渡河?又何時何處渡河?必須要嚴肅探查清楚!”
“不錯,此事最為要緊!而此事之外,兩位樞相務必速速議一下李彥仙那里連著大小翟還有李彥仙部下三紹(紹云、紹興、紹隆)軍功,當此之時,必須格外優加重賞;然后在發個條子給城內的呂相公,讓他議一下張資政的身后追贈等事宜,留在南陽的家人也要著力優待。其實……”趙玖嚴肅應聲,但說到最后,卻不免也跟著卡了一下,方才繼續感嘆言道。“其實,朕早該叮囑張資政不要在意什么行宮的,朕是真忘了此事。”
“喏!”劉子羽嚴肅相應,復又正色相對。“官家,還請不要糾結南京之事,張資政為人臣而守臣節,這是他自愿為之,本該勉勵,而非為之神傷。”
“臣也以為如此。”呂頤浩上前一步,難得與劉子羽相同。“張資政大臣典范,其行止如此,正是要告訴天下人,大宋亦有殉國的制置使!恰如靖康中李學士(李若樸)兄長(李若水)、劉參軍親父(劉韐)一般,皆是如此英杰。而臨戰之時,官家如此姿態,若這些人泉下有知,說不得反而會覺得不值!”
聞得此言,李若樸、劉子羽各自再度鄭重行禮。
“朕知道。”趙玖低頭看著地圖上,一面猜著金人主力位置,一面倒是連連擺手。“朕還不至于如此不知輕重,而剛剛頓住,只是因為與張資政未曾見過許多面,竟一時回想不起他容貌,心中難免黯然罷了。”
呂頤浩以下,軍舍內的眾人幾乎是齊齊頓住,恰如趙官家剛才那般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