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見到這猛安離去下令,拔離速卻又對著兀術鄭重來勸:“四太子,恕末將直言,宋軍既然都開始在此處布防了,說明五河之地已經盡數為宋軍掌握,那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小心靜候身后輜重,不能輕易拋卻后備向前。”
兀術連連頷首,卻不知道是在敷衍還是真的聽了進去。
一旁韓常也本想插嘴說一下要不要提防身后南陽王德的問題,但眼瞅著兀術握著馬鞭的那個手在微微顫抖,卻是沒有多說什么言語——他很清楚這位四太子此時的不甘、憤怒和荒謬感,更清楚這位四太子此時強行壓抑的某種**。
很明顯,如果說完顏兀術此時有什么迫切想做的,那就是沖過去,找到那個不南反北的趙宋官家,將對方給生吞活剝了!
實際上,若非是知道趙宋官家就在這邊,以眼下局勢來看,兀術本該穩妥為上,直接從西面汝州北走,先往西京洛陽弄清軍情、穩住局面才對的。
伐木、建橋都很慢,這不光是因為宋軍有所準備,提前收集了可能的渡船,又或者說,澧河這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河流,真要搭浮橋,也不需要船只做底,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個時候完顏兀術等人才意識到之前為了在南陽誘敵放棄了工匠營,然后現在又扔下民夫集中主力騎兵部隊極速而來的不利后果。
一句話,橋總是能搭起來的,但當缺乏必要數量的漢人民夫與隨軍工匠時,卻不免有些拙劣和遲緩。
非只如此,更讓人崩潰的事情還在后面,金軍好不容易將一座橋大略浮起,然后派出了小股精銳從遠處一處淺灘渡河,以圖在對面定錨……然而,小股部隊沒等到,卻先等到了從上游飄下來的火船。
火船之后,便是那小股部隊倉促逃回的剩余兵馬,為首的蒲里衍帶傷叩首相對,他們剛剛脫了甲胄,頂著冷水浮馬渡河,卻在對岸遭遇到了伏擊,大約三四百裝備著皮甲、弓弩、短兵的宋軍早就候在淺灘對面愈發旺盛的蘆葦叢里了。
交戰片刻,五十人的部隊便迅速損失過半,只能狼狽帶著戰馬跳河泅渡逃回。
澧河南岸的金軍高層面面相覷,沒人去處置那個逃回來的蒲里衍,也沒人去看還在冒火光的河水只是去看四太子。
“只有再派人浮馬過河,清查干凈河北岸方可。”完顏兀術發動自己的軍事常識與軍事邏輯推演能力,說了一句廢話。
“得派多少人過河?”烏林答泰欲終于也蹙眉開口。“四太子,宋軍早有準備,派的少了,以那種淺灘怕是要再去送死;可派的多了,到底多少才合適?又要耽擱多少時間?”
“那你說俺該如何,又能如何?”兀術忽然間便漲紅了臉,握著馬韁的雙手也是青筋疊起。
烏林答泰欲嚇了一跳,卻只能去看韓常和拔離速。
“你們三個猛安,往上下游一起去尋淺灘,一起渡河……能過多少是多少,控制局面再說。”無奈之下,拔離速如此回身下令。
接到命令,三支放在往日,足以屠城破軍的騎兵大隊,一起飛馳開來,引得河畔地面微顫,端是氣勢非凡,但一想到如此雄壯的鐵騎,馬上還要冒著不對稱的生命危險泅渡,卻只是為一座浮橋的搭建,兀術以下,幾名金軍高層卻只覺得有些荒誕。
不過,這一次,到底還是起了效用……在經歷了非對稱減員,漫長的煎熬,到了傍晚時分,浮橋終于立起。
而一座浮橋既起,那只要保住此橋,明日便能輕易起無數浮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