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之所以成為遺址,卻非是金軍所為,實際上金軍根本沒有入城大肆破壞劫掠。這是靖康中二圣中的淵圣登基后,為了撥亂發正,不顧金軍在前,專門花了大力氣下令將各處假山砸碎,以示與父不兩立之意所致。
只能說,這二位真是絕配。
“朕以為李公相是不可以驟然去位。”
野地之中,春花爛漫、萬物生長,正是到了交配的季節,而穿著便服、束著袖口的趙官家一箭射死了一只藏在井口旁探頭探腦的野兔后,方才回首嘆氣。“不光是當日他以一己之力重立了朝廷、安定了東南的功勞,也不光是為了朝局穩定,更重要的是,眼下東南還須有人坐鎮……”
“官家何意?”趙官家身后,胡寅蹙眉出聲。“之前在南陽,地勢偏狹,東南、荊襄天然分野,不得不分大員坐鎮,如今官家還于舊都,中原開闊,漕運恢復……為何還要留人在東南坐鎮,不怕尾大不掉嗎?”
“因為東京不穩。”趙玖干脆而答。“金人雖然算是受挫,但區區十幾個猛安的編制,兩三萬人的整體損失,卻并未動搖他們國力、軍力根本,宋金之間攻守之勢也沒有改變,反而讓他們對咱們更重視而已……而今年或明年,必然還有侵略,若屆時黃河不得守,東京如何?”
胡寅沉默片刻,方才點頭:“臣明白了,所以還是要讓太后與潘賢妃領著皇嗣在揚州,也還是要李公相在彼處做個預備?既如此,巴蜀、淮南那里也要繼續維持,以作制衡?”
“不錯。”面對著素來直白到過分程度的胡明仲,趙玖再次彎弓搭箭,卻是一面瞄準了一個新的獵物,一面坦誠以對……私下說話,他反而更喜歡這種直白。“其實之前在南陽,潘娘子便多次來信,說想要過來……朕就一直沒有答應……”
話說到一半,趙官家箭矢飛出,卻居然沒有中的,反而引得一只黃鼠狼從某個亭子后面竄出,繼而消失不見。
“官家思慮深遠、大局為重。”胡寅思索片刻,反而只能如此說了。“若以此論,確實該如此,反而是臣想的淺薄了……”
趙玖微微搖頭,不知道是在可惜那黃鼠狼,還是在想什么。
而就當這位官家沒了心思,然后準備親自上前去撿起那只兔子,拎回去當今日晚餐之時,忽然間卻有一陣嘈雜之聲從身后傳來。
隨侍的胡寅、林景默、劉晏、馮益一起回頭,待見到是楊沂中、藍珪、呂頤浩三人倉惶走來,卻又愈發不解……什么事能讓這三個人一起失態到這份上?
“官家!”來到跟前,楊沂中與呂頤浩居然一起失語,倒是藍珪首先叩首于地,涕淚交加。“官家……皇后薨了!兩位夫人也沒了!五位公主(建炎年間帝姬已經改回公主)也沒了三個!只回來兩個!”
趙玖一時茫然,什么皇后,什么公主,莫名其妙!
“官家。”呂頤浩也難得聲音顫抖,失態難名,言語也混亂無度。“臣……剛剛滑州有金人使者,代金國四太子傳來消息,并送回了兩位公主……原來,邢皇后(趙構原配)與兩位夫人,還有五位公主中的三位,靖康時便已經在路上薨了,兩位尚存的小公主,卻被金人此番一并送回,說是官家既有那般膽氣,便當有此應……臣萬死!”
“臣等萬死。”楊沂中、馮益一起下跪。
“臣等萬死。”便是胡寅與劉晏也面色慘白,一個拱手,一個下跪,跟著重復了一遍。
而繼續轉身撿起了兔子的趙玖立在那里思索了許久,方才漸漸想明白過來,感情是自己這一仗多少爭了口氣,然后金人有了一點尊重,便將這個身子的原主人,也就是趙構的家人當日靖康中已經死難的消息送回,順便將兩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小女孩送了回來,以作姿態。
只是話說回來,之前那趙構明知道自己老婆孩子都被搶走了,居然還要數百浣衣娘,還要一力南逃,到底是個什么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