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顯然,趙官家沒有被安撫住,他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卻在強行壓制這番躁動與不安。
但不管如何了,就這樣,當日登山看似圓滿,實則對趙官家而言無果而終……幾位滑州本地將官只以為官家此行只是例行召見,也都無言,倒是如小林學士、楊沂中等親近人物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官家心思,卻也不好多說。
而到了第二日,也就是臘月初一,天色剛亮,心浮氣躁的趙官家便早早起床往靶場射箭……射箭是稍有能讓他壓抑住浮躁心情的事務,而一筒箭射完,這位官家便已經想好了,等射完箭回來擦把臉,便再召集四位將官一起用早餐,然后便將他們打發,就此回鑾……畢竟,自己的判斷歸自己的判斷,身為官家,總是要保持表面上的從容才對。
第二筒箭射出三支以后,楊沂中來報,虞允文自河對岸歸來。
使者辛苦,趙玖毫不猶豫直接在靶場召見。
“金人怎么說?”對方一來到跟前,剛剛停了運動,正在用熱巾擦臉的趙官家便主動相詢。
“金人不以為然,都沒讓臣入大名府,直接在濮陽便將臣打發了,臣慚愧,有辱使命。”嘴上說著慚愧,但拱手立在靶場的虞允文卻面色紅潤,頗顯興奮。
這是當然的,本來就沒人指望能把叛將真要過來,金人除非是瘋了才會交人,只是去示威罷了。所以‘有辱使命’的虞允文實際上不可能真的‘有辱使命’……他活著回來,便是一場成功的出使。
“意料之中。”趙官家當然也不在意。
而就當趙官家放下熱巾,準備繼續好言稱贊一番,鼓勵一下對方時,這位新科進士卻是一刻都忍不住,順勢接口:“官家,金人大意,臣窺的機密軍情!”
趙玖愕然之余,不禁就在靶場扶弓肅然而立:“說來。”
“臣在濮陽,未見金軍船只,心中疑惑,存了心思,所以歸來之時,卻是以暈船為名,懇請那隨行遣送臣的金軍謀克盡量讓臣從上游渡口渡河……臣隨他至濮陽以西二十里,黃河北道故道口小吳埽的時候方才登船,卻是在小吳埽后見到無數內河船只!”虞允文激動一時。
埽,乃是秸稈編制起來裹著石頭、木材的一種東西,左右有長繩,專門用來治河,一聽名字便曉得,這地方跟黃河故道口太搭了。
而小吳埽后能聚集船只,很顯然是黃河泛濫,沖入故道,小吳埽那里天然形成了一個有故堤做遮蔽的港口緣故。
當然了,趙官家文化水平低,也不知道這個‘sao’是哪個字,但這不耽擱他從對方言語中大略猜到對方意思,知道什么地方有金軍大批船只這個本意。
“確系是機密軍情,你是說金軍此法終究還會大規模南下來攻?”稍作思索,趙官家面色不變,繼續詢問。
虞允文怔了一怔,卻是略顯茫然,連連搖頭:“臣非是此意……官家,之前金軍掌控黃河兩岸,黃河船只盡數為金軍所攬,本該存有如此多渡船的。”
“那你何意?”趙玖聽到這里,也是疑惑……他還是放不下金人來攻這個問題。
“官家,臣的意思是……何不先下手為強,一把火燒了小吳埽?”虞允文回過神來,繼續了他那張躍躍欲試之態。
趙官家也隨著這句話回過神來,繼而怦然心動……說的對啊,與其在這里猜金人來不來,何時來,為什么不先一把火燒了對方船,主動掌握黃河中游的控制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