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張大頭領早早在李寶突入水寨之后便親自棄船上了河堤,然后舊堤與新堤夾角偏東的地方尋了個干凈妥當的地方,擺了個小馬扎。
隨即,其人一面捂臉,一面端坐于堤上,敞著胸居高臨下遙望已經有些灰蒙之色的水寨內外,也不知是否在觀察根本無法觀察的戰局。
而他身側,赫然只有一個女婿虞允文,一手舉著一面張字大旗,一手學著自家岳父那般拿浸了河水的麻布,捂住口鼻,侍立在旁。
后者是張榮同意李寶上岸突擊后,協商作戰方案時下達的第一個重要軍令,不止是突擊部隊,其余人也都如此,沒有布的,撕開衣服也要沾濕裹住……虞允文當時被一陣火場中的肉香給刺激到,嘔吐不停,后面的都不大清楚,只記得此番軍令和后來的扛旗軍令了。
也就是在這么一個場景之下,灰絮火光之下,金軍騎兵千余忽然自東面偏北方向極速馳來。
為首猛安,喚做莫里野的,遙見此處有旗幟,且旗幟規制不凡,知道是個宋軍大官,便打了個唿哨,領著一兩百騎轉向此面,欲先來拿人。
孰料,這廝剛剛轉向河堤,尚有數百步距離之時,那旗幟后方便有幾十處泥彈夾著火藥包一起打來,將密集的金軍騎兵打了個慌亂不及。
與此同時,又有數百皮甲軍士忽然自河堤后涌出,個個手持勁弩,嚴陣以待。
為首的猛安莫里野面上被碎裂泥彈濺中,腫了好大一塊,一時氣急敗壞,但眼見如此,卻又只能狼狽歸隊。
落在后面壓陣的大?看的眼皮直跳,卻是憤恨向前呵斥:“如何這般蠢笨,沒說河上有砲車嗎?不要管這邊,直接下馬,給俺突入水寨便可,水寨中尚有宋軍!”
周圍和前方金軍騎士,聞得軍令,卻只是回頭冷冷來看,而莫里野更是氣憤之下放肆嘶吼起來,宛如野獸嚎叫。
大?情知自己口不擇言,趕緊羞慚更正:“是俺喝多酒,心里又著急……兄弟們且隨俺一起下馬入寨步戰,戰后俺非但不取一點繳獲,還會從家中取金銀給諸位做謝禮!莫里野兄弟,事后俺必有格外一份重報給你!”
言罷,此人主動下馬,親自持短兵率自家親衛突入滿是飛灰的水寨,而莫里野這才冷笑一聲,下馬率眾隨之突擊。
遠遠看見這一幕,河堤上的虞允文一時驚惶,便去看自己便宜岳父,但張榮只是捂著鼻子端坐,非只如此,那數百甲士也偃旗息鼓,重新回到了河堤下捂鼻歇息。
就這樣,足足半刻鐘,耳聽著煙灰火光一片的水寨內喊殺聲迭起,儼然李寶部與這些忽然加入的生力援兵交戰起來,張榮方才冷靜回頭下令:
“把旗子給俺搖起來!”
虞允文顧不得去捂口鼻,趕緊將旗幟努力舉起,奮力去搖……這個時候,這位聰明的新科進士方才醒悟,感情自家岳父讓自己在此,不是心疼自己暈船,而是看中了自己身材高大,搖起旗子來能舉得高些!
張榮的帥旗一旦搖動,河中便登時忙碌起來,先是數名潛藏在舊堤……也就是黃河北流故道中的殘缺河堤,也是金軍水寨天然外墻了……數名潛藏在舊堤之下的宋軍水師旗手得到河中伙伴提醒,幾乎是一起上岸,迎著尚有余威的火勢,對著水寨方向搖動手中各種旗幟。
而河中輪船上的士卒也奮力鼓噪呼喊,似乎是在呼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