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面灰塵的虞允文一時不解。
但也僅僅是一時,很快,便有前期突入水寨的皮甲短兵水軍循著聲音和旗幟,自灰蒙炙熱一片的水寨中脫出,從河堤方向脫身,而且直接在接應船只的接應下,回到河上休整。
好奇回頭的虞允文清晰看到,這些人一回到河中,第一反應不是包扎傷口,而是在冰冷的河水中清洗、沾濕自己的裹臉麻布。
這還不算,幾乎是同一時間,原本在河中候命的張榮麾下水軍統制官蕭恩,不知何時早已經來到了張榮身后,此時卻率領千余養精蓄銳已久的皮甲戰士,同樣是裹了沾濕麻布在臉,自張榮身后從容登陸。
然后又在陷入目瞪口呆,只是麻木搖旗的虞允文身側涌過,再度從水寨東南面攻入水寨,來了個梅開二度。
“停了吧!”
眼見著李寶和蕭恩沿著河堤一進一退,利用水道和河堤的控制權完成輪換之余繼續保持了突襲之態,張榮自然想起來關心女婿。“去河下洗洗麻布……也替俺爺們洗洗……然后再上來。”
虞允文早已經看的心馳神遙,卻是帶著一股興奮之態,下去匆匆給自己和張榮洗了麻布,方才再上來掌旗。
然后,這位年輕進士遞上沾濕麻布之余自然忍不住趁勢多問了一句:“太尉……這般借水上之利從容輪換脫出,雖不比卻月陣精巧,卻算是大巧不工了,可有什么名稱?”
“俺雖不曉得啥叫雀躍陣,但這番把式還是有個說法的。”接過濕布的張太尉安坐如常,緩緩言道。“俺們水泊里素來都叫它水輪子……你之前吐的利害,沒聽到罷了。”
就這樣,蕭恩率部再度自后突入,灰蒙蒙又帶著火光的水寨之中登時喊殺聲再起,而虞允文卻因為一個‘水輪子’一時茫然起來。
而就在張虞翁婿討論兵法精髓之時,東北面兩里之外,愈發灰蒙的天色之下,迎著愈發繁茂灰絮的高景山卻是很快便收到了前方軍情匯報——哨騎看不到水寨中的宋軍從河堤撤出,卻能看到河中宋軍從水寨東側河堤上涌出,塞入寨中。
不用分析都知道,大?和莫里野要有麻煩了,因為這下子又輪到他們被大火和突襲部隊夾擊了。
但出乎意料,高景山依舊保持了冷靜,并且依舊駐馬于略顯昏暗的曠野之中,望著漫天飛絮一言不發。
又等了片刻,隨著另一股哨騎歸來,匯報了黃河主干道上宋軍船只大約數量,這位金軍萬戶方才開口:
“高隆!”
另一名隨行渤海族猛安趕緊上前拱手聽令。
“局勢已經清楚了。”高景山勒馬從容而言。“宋軍只有五六千人,第一波和剛剛進去的應該都是一兩千人,算上他們操弄船只的人手,這已經是極限了……照理說,此時應該讓你攻過去,將兩撥宋軍徹底葬送在水寨里。但天色已經不早了,冬日又黑的快,還有火勢不減,灰絮也越來越多,河堤還有河道也是人家的掌握……所以你過去,能戰便戰,等到咱們大部隊來源當然極好,可若覺得其中辛苦,卻也不必戀戰,只要打穿第二波援兵,匯集了莫里野,然后帶他們出來,便算你功勞一件!去吧,我在這里看管敗兵、收攏部隊,等你回來。”
那高隆明顯是高景山心腹,只是微微一拱手,便兀自引兵疾馳向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