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時,他斜對面下邽守將酈瓊卻搶先一步出列,搶先拱手做答:“回稟太尉,末將御營中軍統制官酈瓊以為,婁室是在等河東變數!”
“何等變數?”
“或是等河東援兵自龍門匯集,或是等河東金軍大舉強渡蒲津,或是等河東金軍突襲陜州得手。”酈瓊正色言道。“又或是等河東金軍突襲洛陽等奇襲之策成功也說不定。”
趙玖端坐不動,面色不變,卻是只是任由這些人討論軍情。
“不錯。”吳玠重重頷首。“而若這些事情被他等到了,咱們又該如何?”
酈瓊登時不語,便是王彥與另一個準備出列的王德也都只是相互打著眼色,各自肅立……等到了,能如何呢?那就等到了唄。
“等到了,也就等到了。”吳玠忽然嗤笑。“金人與我以大河相隔,而自東海至此,綿延萬里,沿途又有汜水關、潼關、崤澠古道數處天然關節,將戰場分割,左右難以支援,前后各自相持,哪里出了岔子,哪里大勝,卻都一時難以影響咱們這邊……但咱們這邊,一旦分出勝負,卻足以了斷此戰……故此,唯一所慮者,唯有金軍援兵匯集罷了!”
眾人各自無言,很多人都不太明白吳玠說這些大家都懂的東西是什么意思。
而吳晉卿不慌不忙,復又繼續詢問:“酈統制說的極好,但可還有人有其他見解,婁室為何在彼處不動?”
“或許是為了避暑吧?”熙河路經略使劉錫面色如常,出列拱手相對。“金人畢竟是北人居多,畏懼暑氣,太尉之前在坊州不正是倚仗暑氣大勝了一番嗎?”
“劉經略所言甚有道理。”吳玠當即頷首。“還有嗎?”
“或許也是懼怕了王師的緣故。”秦鳳路經略使趙哲拱手而出。“此番官家下令迎戰,全軍行進有度,御營諸軍先占據四城,然后三路兵馬至此立營,前后并無絲毫破綻,末將冒昧,金軍便是意有所圖,也未必敢來。”
“說得好!”吳玠昂然以對。“諸位說的都很好……我在坊州便知道,金軍之強,毋庸置疑,但其強盛自有緣由……首在士卒堅韌耐戰,次在騎兵往來奔馳,三在重甲堅固難傷,四在重箭鋒銳……”
“而如今暑熱難耐,金人戰馬瘦弱,士卒困乏,再加上此地地形復雜,士卒堅韌與騎兵之利已經大大削弱……”
“且自官家登基以來,上下一心,屢次與金人決死,我軍早知金人終究也只是人,可傷、可死、可潰、可勝,所以士氣漸盛……”
“至于兵器攻殺之利,女真有重箭,我西軍也素來善用神臂弓……”
“甲胄差距倒是躲不掉,靖康之前,我軍甲胄雖多,卻多制作不良,靖康之后,甲胄流失許多,官家在襄陽立爐、大相國寺起坊,頗有成效,卻多用于御營兵馬……但事到如今,敵我兩軍甲胄都已經成定數,誰想要在一兩月內補一補,怕是也來不及了。”
吳玠坐在主位侃侃而談,下面立著的眾將,乃至于幾位中樞文臣則幾乎無人不面面相覷,然后騷動之態,也愈發明顯。
無他,隨著這位新上任的吳太尉不停的闡述著自己的戰爭理念以及對眼下關西戰局的看法,幾乎所有人都漸漸意識到了這位吳太尉的戰略意圖,沒意識到的也從其余同僚臉色那里有了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