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名西軍出身的帥臣多年后重逢,卻又在宮門內展示出了某種例行的不歡而散姿態時,趙官家終于也從桑林中踱步出來了。
其實,君臣三人都知道,趙玖本人更是心知肚明,他在一個本該討論的話題上并沒有過分討論,那就是所謂將門二字。
要搞軍校,嫌棄西軍藩鎮,趙官家對將門的態度不問自明。
當然了,吳張二人也都能理解趙官家這種態度。
仔細想想就知道了……靖康之變,大浪淘沙,前后六年,種姚喪師喪身,劉光世被處死,劉錫被貶斥,折可求投降,苗傅劉正彥被邊緣化,楊惟忠老死,王淵在失去了最后一此機會后也明顯被文職化邊緣化,辛氏兄弟也大略上脫離了軍隊,取而代之的是韓世忠、岳飛、李彥仙、張榮、曲端、劉錡、李世輔、酈瓊、王德……還有吳張二人。
而這些人中,除了一個劉錡和李世輔勉強算是將門傳承,其余都是起于微末……韓世忠是陜北潑皮、李彥仙是邊地豪強,吳氏兄弟和張俊、王德都是良家子,曲端是恩蔭遺孤,張榮是中原土匪,酈瓊和岳飛雖然一開始出身差距極大,但在眼下大環境里卻同為失了家鄉的河北流民……無論是從下而上脫穎而出這個角度來說,還是從上往下的觀感而言,趙官家都沒理由會對什么將門存了好意。
但是問題在于,一旦沿著這個話題討論下去,加上之前的郡王許諾,那么如韓世忠、張俊、吳玠這些人成為帥臣后,將來會不會有子承父業,以至于有新的將門形成,就不可避免要說一說了。
而這個話題,對于眼下來說未免太過遙遠了,甚至遙遠到不合時宜的地步。
所以,三人一起默契停下。
“捕獲幾人?”傍晚,已經撤席的亭中,趙玖憑欄而坐,見到楊沂中回來,直接回頭發問。
“六家五百余口……按官家吩咐,不捕婦孺、仆從,實際上大約拿了三四十人。”
“抄了多少錢?”
“金銀錢帛可計,約十余萬貫……其余器皿文物,不好說……按照官家吩咐,尋常家具物什不動,浮財與人一起全都送到開封府去了。而國債六萬貫,也按官家吩咐,臣抄出來以后專門帶來了。”說著,楊沂中直接將六張包裹著硬木殼的一萬貫國債文書小心奉上。
“那就好。”趙玖接過用硬木殼包著的國債文書,放到石桌后面的凳子上,方才正色相對。“辛苦正甫了,今日無事了,且去歇息吧。”
“是。”楊沂中低頭應聲,便要去做事情。
然而楊沂中轉過身去,未及出迎日門,便迎面撞上潘貴妃抱著宜佑公主而來,也是趕緊避讓行禮。而潘貴妃只是瞥了楊沂中一眼,卻不理會,便兀自匆匆往亭邊而來。
“給哥哥見禮。”潘貴妃匆匆來到亭前,直接抱著小公主微微曲身一禮,一時語音婉轉,卻用了個有意思的稱呼。
“老婆來此是要尋皇帝給人求情的嗎?”趙玖起身接過熟睡的宜佑,也用了個有意思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