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相公們就不必多言了。”趙玖還是端坐不動。“不要耽誤天家相會。”
諸相公不是不想爭一爭,但諸人念及馬上還有更重要的二圣安頓處置之事,卻是一時為這位陛下氣勢所懾,居然不敢再言。
且說,趙官家久在后宮不出,今日白馬津迎二圣突然再出來,滿朝文武百僚,武臣自不必說,便是文臣之中也頗有畏縮之態,如今諸位相公相又因為心中顧慮馬上要害之事,一時不敢多言,卻是儼然有些讓趙官家一言堂了……便是李光等人,也不再爭辯。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官家要公然違背禮制之時,片刻之后,隨著朱勝非引二圣、諸親王、郡王、國公、郡君到來,趙官家卻并未如想的那般端坐不動,使二圣難堪,反而主動起身,并遙遙朝兩位紅袍之人拱手:“見過太上道君皇帝,見過太上淵圣皇帝。”
群臣一時釋然,連李光都嘆了口氣。
“見過九哥!”淵圣皇帝率先拱手回禮。
“見過官家。”道君皇帝居然也拱手回禮,卻又小心翼翼,主動對相貌熟悉的九子稱了官家。
“見過官家。”趙桓醒悟,即刻改口。
“二位太上皇帝一路辛苦。”趙玖失笑相對,再度拱手。
“未若官家辛苦。”雙目紅腫的趙佶一臉懇切。“為父在北國數載,多次聞得官家在南邊得勝,不勝歡喜之余,更是知道官家辛苦……千古中興,未如官家這般艱難的。”
言至此處,趙佶頓了一頓,復又認真相對:“早知官家有此神武英明,便該早將國事托付的……如為父領國,荒悖不堪,有北國之辱,也全數咎由自取。”
趙桓怔了一下,也趕緊跟上:“為兄也只恨自己有眼無珠。”
趙玖搖頭失笑,卻是沒有理會二圣,只在漸漸起來的獵獵風中轉向二圣身后其余人等:“爾等便是朕的兄弟了……一別五年,音容皆改,不如按照齒序報上姓名,讓我重新認識一下,也算是正式將你們接回來了。”
眾親王也不是傻子,這其中不知道多少是在豐亨豫大時代折騰過的主,聞言自然乖巧。
“拜見官家。”一人當先而出,卻是瘦削的幾乎算皮包骨頭,只帶著三個小男孩一起俯首大禮參拜。“臣鄆王趙楷,排行在三,這是臣尚存的三子……去年時臣在北方大病一場,若非官家在堯山大勝,金人畏懼敬重,許了衣藥的索求,否則絕無今日相見的道理……臣經歷此事,情知為天下事者,非官家莫數,且自知往日行事荒悖,心中羞慚,所以敢請官家削臣爵位,貶為平民,能與妻兒歸隱鄉里,便足慰此生。”
“你便是趙楷?”趙玖上下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卻是說了一句古怪言語,然后一笑而過。“身體不好就先歇著……嫂子已經先回來了,大約在娘家居住,回去找她便是。”
雖然沒有提爵位安置的事情,但言語中的隨意也是可見的,趙楷如釋重負,趕緊退下。
而趙玖則繼續負手而立,眼見著其余皇子各自叉手上前,恭敬躬身大禮。
看的出來,五國城的生活,對這些皇親貴胄的摧殘是生理加心理的,很多人都不似人形。而許多官員見狀,終于忍不住落淚,算是打破了沉默。便是許多有所準備武臣,也都喟然起來,然后放松了心態。
場面看起來還是很和諧的,和諧到讓人幾乎忘了趙官家之前的心急上火,忘了他負氣不上朝,忘了他前些日子的‘每與操反’,忘了剛剛他還陰陽怪氣,問朱勝非要不要去跪?
唯一一處意外出現在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