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余睹自己都覺得,別說可敦城了,怕是黃河沒過就要被人弄死在路上。
但是,不去可敦城,不去找耶律大石,又能去哪里呢?便是去找云內節度使、同族的耶律奴哥,不也得去北面嗎?
恍恍惚惚之間,日落已至,西夏人遵照約定,直接離開了山口,而耶律余睹也強行收起心思,下來匯集部眾。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復又砸在了他的頭上。
“將軍……”負責清點人數的心腹侍衛上前匯報,嘴唇直接哆嗦了起來。“少了十個人整!太師奴那一整什的人全都不見了。”
耶律余睹恍恍惚惚,本能便往橫山山口里逃,后續心腹匆匆跟上,然而,過了橫山山口,心腹再度清點人數,卻發現居然又少了十來個人,恐怕根本就沒跟過來。
到此為止,契丹人士氣愈發低落,可以想見,如果耶律余睹再不鼓起士氣,這支隊伍馬上就要分崩離析了。
“將軍!”
事情比想象中來的還要快,太陽還沒有徹底落山呢,橫山山口北側,迎著明顯要冷上一籌的寒風,有人主動質詢起了余睹,而這一次領頭的赫然是這支隊伍中的一名中高層軍官。“俺們家眷都在河東,稀里糊涂便隨你至此……”
耶律余睹借著余暉怔怔盯著此人,卻并不言語。
那人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便放下此節,繼續言道:“但此事不怪你,那日耶律馬五的心腹在渡口所言,俺在當面是知道的,怪只怪俺們命不好。唯獨此去可敦城尋大石大王,那般遠,中間那么寬的沙漠,西夏人又不給借道,如何去得?況且,太師奴十之**是直接去尋女真人高密了,咱們哪來的時機往東北走?怕是到黃河邊上就被女真人直接堵上了吧?”
這話問到了要害,耶律余睹回過神來,辯無可辯,也只能避而不談:“撒八,你到底是何意?坦蕩一些不行嗎?”
“俺的意思是,既然到了這種地步,不如一拍兩散,容俺們自去尋西夏人投奔,反正西夏人顧忌的是將軍你,卻不是俺們這些底下人,俺們自是騎兵好手,西夏人如何不許俺做個鐵鷂子,吃口軍飯?”撒八一邊說一邊環顧身后。
而看到撒八示意,他的十幾個同伙一起鼓噪不說,慢慢的,居然有七八十人漸次呼應,然后站到了撒八身后,與余睹身后部眾直接對峙。
光線漸漸暗淡,雙方都擔心天黑之后局勢難明,所以氣氛漸漸不安,居然開始有人拔刀,繼而辱罵,兩側直接白刃相對,氣氛緊張不安。
耶律余睹立在兩隊人中間,想了一想,忽然長嘆一聲,卻是抬手制止了自己心腹,然后雙手空空,上前直接對那扶刀的撒八言道:“既如此,你們走吧!從平戎寨中帶出來的補給也拿走一半……但請念在我們多年相處,直接向北去洪州州城,不要窺我們路線,也不要說破我們行程。”
撒八等叛離士卒本只想活命而言,聞言反而有些驚愕,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既然余睹許諾,不用火并,又如何會留?于是幾名叛離頭領商量了一陣,到底只取了少數補給,復又遠遠朝余睹恭敬一拜,便聚眾百八十人,向正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