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禮也不發怒,只是稍微一頓,便反過來拱手再問:“說到此事,大宋是大國,大白高國是小國,小國犯了錯,大國應該先遣使問責,給小國改正的機會,為什么要不宣而入,直接來到小國都城之下,拆除宮殿、然后還要攻打首都呢?”
岳飛終于蹙額:“薛相公是糊涂了,當日在涇河口親口質問天子,然后掩面而去的不是相公本人嗎?若是西夏不曉得兩國交戰,除非是足下刻意遮掩……便是如此也不對,兩軍在橫山、平夏城交戰數月,若非察哥領主力去了橫山,我焉能長驅直入,怎么到了此時才說什么戰不戰宣不宣的?”
薛元禮聞言片刻不停,繼續拱手:“前事不提,敢問事到如今,岳節度可否暫且退兵呢?大白高國愿割橫山七州與大宋……”
岳飛與胡閎休對視一眼,明顯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荒唐二字,都到了此時了,說這種事情有什么意義?
再說了,便是別人不曉得,對面此人難道不曉得大宋官家脾氣?
再退一步,即便不說趙官家,只說任何一個大宋帥臣來到此處,焉能退兵?
“若不足,愿再出三萬黨項鐵騎為天子前驅,往攻河外叛將者氏……若還不足,還愿將太子送往東京……”
薛元禮一條接一條說個不停,而其人身前對面,饒是岳飛素來性格沉穩,此時也忍不住與身側胡閎休屢屢對視不停,然后心中感慨對方荒唐不停……但是他并沒有說出口,因為這種荒唐事,六年前同樣發生過。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事實上,岳飛一直耐著性子等對方說完,方才出言:“薛相公,事到如今,只有一事可停戰……”
薛元禮登時肅然。
“請貴國國主與王太子、越王三人一并來我軍中,本將自會妥善將他們送往長安聽天子處置。”岳飛平靜相告。“若如此,我愿放興慶府,往靜州去駐扎。”
“岳節度說笑了。”薛元禮沉默片刻,終于失笑。“正是為了不使國主、首都有失,方才有在下之前種種條件……莫非岳節度以為,我們大白高國的君臣竟然如貴國一般,毫無韌性與氣節嗎?興慶府糧草充足,丁壯十萬,足可守數月,且待晉王察哥率勤王大軍歸來,內外夾擊,屆時將岳節度留在城中做客。”
話至于此,岳飛甚至連耶律大石都懶得提起,便直接在座中抬手送客。
兩側自有甲士下去,將薛元禮推了回去,卻也沒有扣留與斬殺,乃是任其走到城下,復又坐上籮筐,回到興慶府城內去了。
一次插曲,雖然顯得有些奇怪,卻根本沒有影響大局。而得益于西夏皇宮所使用的上好木料,不到中午,粗糙的云梯與撞木便已經妥當,與此同時,城池外圍,已經發生了大量的非接觸戰斗……各部宋軍設置攻城陣地之余,早已經開始了全線試探,儼然是所有人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當然,此時此刻,誰也不可能猜到,此戰頭功將會是誰撈到。不過,諸將之中,此時看起來距離破城首功最遠的卻似乎早有定論,正是御營騎軍副都統李世輔。
話說,這名綏德出身的黨項族將領,麾下多是橫山一帶出身的蕃騎,他們跟昨日那一戰的對手相比,只是漢化更多,裝備更好,然后多了一年多的軍事訓練而已,本身并不適合攻城。
而且有些事情,大家不說,不代表不存在。
李世輔年紀輕輕就是御營副都統,而且是特例襲了開國公,再加上他們父子在堯山一戰的表現,也不可能有人公開懷疑他們的忠誠。